‘不舍得’三字可谓用得极妙,端看如何理解了——
看向话里藏刀的夏廷贞,镇国公的面色依旧无更改:“夏大人误会了,老夫只是觉得许家军有别于刘将军手下的三大营士兵,恐他用起来会不顺手罢了——就如同骑马,不是自己的马,若无磨合便上去骑,多半是要摔跟头的。”
夏廷贞似笑非笑地道:“行军作战,百变不离其宗,将帅领兵时有所调度乃是常事,怎到了许将军口中,竟是兵不可易将帅了?”
“夏大人领过兵打过仗吗?”镇国公言简意赅——没打过在这说个屁呢?
夏廷贞脸色微滞一瞬:“我虽未曾领过兵,但所见皆如此——”
“夏大人,纸上谈兵可断不可取。”镇国公肃容道:“况且论起攻打丽族,十年前老夫便曾将他们打得求过合,没人比老夫更懂他们的地形与作战习惯——”
说着,转回头看向了庆明帝,道:“行兵之事非是儿戏,讲求的乃是知己知彼,在尽量降低我方伤耗的同时速战速决。否则时日一久,拖的是兵马粮草,现下我大庆国力已经不起如此耗时日久的恶战,想必那也并非是陛下乐见的局面。”
听老人摆出作战之道一条接着一条,几乎叫人无法反驳,庆明帝拢起的手指越收越紧。
他看着满面肃容的老人,眼底已现出一丝冷意来,缓声说道:“国公的头发已经白了,朕委实,不忍再看国公辛苦征战了……”
李吉无声垂下了眼睛。
空气中不知何时变得紧绷不已的气氛,让其余两名内监亦是不敢发出丝毫声响,站在那里连呼吸都尽量屏住。
至此,陛下话中之意,几乎已是明摆着了,镇国公……当真还听不懂吗?
此时,内监的余光内,只见镇国公自椅中起身,朝着陛下的方向抬起了手——
“臣明白,陛下是在体恤臣,但臣身为武将,即便是战死沙场,亦是无上荣耀!”
庆明帝闭了闭眼睛,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好一个无上荣耀……!
真是好!
“且老臣自认身体尚算硬朗!”老人右手握拳捶了一下自己结实的胸膛,道:“若是陛下不放心臣的身体,大可让刘将军过来,同臣当面切磋几招!”
老人的声音洪亮有力,刚受召来到御书房外的刘升听到这句飞来横祸的话,脸色当即一惊,连忙拉住了要进去通传的内监。
他此时若进去,那不是送上门的木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