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土差不多已经埋到脖子处了,按那些豁达些的说法,该是早已看淡了生死的。
可他实在是看不淡啊。
他本打算明年便辞官来着,家里儿孙一大堆在等着他打着玩儿——这谁舍得死?
且即便抛开自身生死,他总也得替家中后辈谋划一二才行。
朝代更替时的凶险,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稍不留意可能便会摔个粉身碎骨。
但嘴上自然只能道:“这种事,讲求的乃是顺其自然……”
纪栋忙应道:“下官明白……”
就像他当年考中时,不少人同他请教经验,读书时便已将头发给读稀了的他,也皆是拿淡然从容的语气回答——顺其自然。
所以,但凡是成功些的,谁的人生中还没几回顺其自然了?
见他很是上道,江太傅缓声说道:“纪府尹晚间倘若得空,倒不如随本官去平清馆坐一坐。”
纪修赶忙施礼:“下官定不失约。”
江太傅含笑点头。
他虽有丰厚经验,但却未必适用于眼下局面,有时还是要听一听年轻人的想法的,取长补短,方能成事嘛。
二人一前一后走远。
看着江太傅略显老态蹒跚的步伐,走在后面的年轻御史宋典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江太傅尚且健在,可这天下却似乎又要再一次陷入乱局了……
转头看向身侧之人,只见老师眉眼间亦有忧色。
今日早朝一议,实在使人心中不安……
“学生打算回书院转一转,老师可要一同前去?”宋典开口说道。
他初入官场不过数年,而今光景不盛,难免会有茫然不得志之时,每当心中迷茫时,便习惯回一桐书院内走一走。或同学子们说一说话,或单独于藏书楼内翻一翻先人留下的旧籍,亦或是即便只是在竹林中走一走,心中便总会安宁许多。
“我便不去了。”
明效之负手而行,语气里有一丝叹息。
出了内宫门,上了官轿,轿帘一经垂下,不多时便叫人觉得闷热起来。
今日早朝上议事繁杂,分歧颇多,难免拖久了时辰,午时的骄阳悬在头顶,正当炎炎之时。
“落轿吧。”
官轿穿过一条长街后,明御史出声道。
“大人,还没到呢。”
“无妨,本官想下来走一走。”明御史自轿中弯身行出,抬眼观四下,前方不远处便是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