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完全像天作地合一样。 周末这顿聚餐，无论过程还是结果，堪称完美。 这一天，洪衍武、水清、陈力泉全去了。 何箐不但亲手忙和了一大桌子菜，也和帮忙的水清聊得热乎极了。 “红叶”和陈培斯同样是沏茶、敬烟，对洪衍武和陈力泉热情有加。 当然，洪衍武也必然对得起他们的盛情款待。 现场，他不但大大超出预期，给他们带来了整整三万块的拍摄经费。 甚至还像个专业的心理医生一样，出人意料的解开了陈培斯的所有心结。 比如说细谈起来，当洪衍武听了“红叶”和陈培斯的种种抱怨后。 当即一口咬定，说这部系列电影的第二个剧本完全没必要交给“长影”来拍。 因为没人能生活在真空里。 即使电影业内那帮狗屁的“高雅艺术派”要成仙，认为他们离开柴米油盐能活得挺好。 但电影局里，那些管盖戳儿的人也是要食人间烟火的。 有关电影的“准生证”，其实完全可以考茅台、中华烟乃至录音机、彩电来解决。 陈培斯不愿意办这事没关系啊。 钱可以他来出，让“红叶”去跑就行了。 关键还是名额弄下来以后，得保证电影的质量，才算不白费这番辛苦。 另外呢，洪衍武还认为陈培斯离开了“八一厂”确属明智之举，今后的日子也丁点儿不用发愁。 他说作为一个演员，其实有没有名气和有没有好作品才是最重要的。 陈培斯既然已经成名了，如今是全国皆知的“笑星”了。 那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许多文体团体都会想着要他。 为什么？不用自己培养，直接就能顶大用啊。谁不当块宝啊？ 只要他自己别太挑剔，把选择范围局非限定在电影制片厂就行。 像洪衍武就能保证，只要陈培斯点头，马上能让他进“海防”。 只不过这样属于换汤不换药，单位的条条框框照样会把陈培斯给“捆住”。 所以如果想要路宽广些，最大限度发挥所长。 陈培斯正确的选择方向，应该考虑限制少，给他自由度大的单位落脚。 而今后，他本人最好一半时间用来创作春晚小品，另一半时间花在电影上。 小品可以保持他的知名度和名气。 电影能充分发挥的创作才华，展现他的表演才能。 这叫“双手都要抓，双手都要硬”。 既务虚又务实，他的事业就真正能攻守兼备了。 最后，洪衍武一点没来虚的。 他还在经济方面给了陈培斯、“红叶”实打实的帮助，和格外贴心的切实建议。 他说名与利，绝对是一体的，演员越有名就应该报酬越高才对。 作为演员，目前的经济报酬之所以偏低。 主要是名气到金钱的变现途径被限制了才导致的。 就跟科学家、医生、教师的知识变现途径被限制住了一样。 不是这些东西不值钱，而且要等到变现途径打通，才能展现真正的价值。 像刘晓芩带着演员们“走穴”就是打通了一条变现途径。 只可惜这属于最初级，最简单，最粗暴的应用办法。 参与其中的明星们从中获得经济利益不多，反而因演出质量问题，很容易败坏自己的声誉。 并因违规违纪被上头给盯上、追究。 所以洪衍武的意思是，能不参与就不参与。 他会有更好的选择给他们，那就是广告收益。 一是洪衍武表示自己相当看好《天生我材必有用》系列的所有电影。 非常愿意毫无保留的投资支持这一系列的每一部电影。 尽管当下体制下，电影拍摄后，所有权毫无疑问必定归属公家，私人根本分不到一毛钱的票房。 但没关系，他要求得到的，不过是希望能在电影里尽量帮他的一些买卖打打广告而已。 二呢，出于同样的商用目的。 他还愿意再单独花两万块钱，买断目前已经有眉目的两部电影的商业使用权，以及陈氏父子的电影形象，以便日后可以长期应用在广告上。 至于以后再陆续投拍的电影，以及需要陈氏父子配合的劳务费，价格还可以随行就市再谈。 三呢，还另有一件算是比较靠谱的好事。 那就是“北极熊”的方便面很快需要制作电视广告了。 洪衍武个人觉得，陈培斯和“红叶”的小品《吃面条》，再适合他们的产品不过了。 如果他们有意，他会尽力说服厂长，买断他们小品的商用权，让他们接拍这个广告。 那么版权费，演出费，绝不会是个小数。 至少他能保证，每人的税后酬金不会少于一万块。 这不比靠“走穴”累死累活挣点小钱儿。 还得一边怕被上边查，另一边又防备被人骗，强多了？ 就这样，几件把陈培斯困扰不堪的麻烦，在洪衍武轻描淡写地一说，全都一一化解了。 如果把这些话总结性的概括一下就是——只要钱能解决的问题，那就不是问题。 好家伙，真是透着一个财大气粗啊！ 当然，这样的土豪作风确实略显张狂，多少会让陈培斯有点不舒服。 可问题是他也是个正常人，演得是“二子”并不真的“二”。 说不擅长人际关系，不代表不懂人事啊。 反过来想一想，人家肯说这些话图个什么啊？ 这哪一条，又不是他们设身处地的着想？ 更何况洪衍武的指点，他的谋划，远比他展现的财力更有价值。 真的是一语中的，让陈培斯有醍醐灌顶之感。 曾经的犹豫不再犹豫了，曾经的困惑也不再困惑了。 陈培斯竟然像在灯塔的照射下，完全看清了自己前方的路。 所以，如果说在聚餐之前，“红叶”传话回来的时候，陈培斯仅仅是对洪衍武抱有一定好感而已。 那么等到洪衍武这些话说出来，简直是把他视为伯乐一样的知己了。 甚至他认为自己往后的未来，很可能还有许多地方需要仰仗洪衍武帮忙的地方。 不能不对其刮目相看，为之心折。 “红叶”就更不用说了，别看洪衍武比他小这么多。 可经过这一次，他开始死心塌地地相信洪衍武的能耐，从此远远胜过相信一切天神。 总之，在座的诸人当天都领略到了洪衍武的慷慨大度和为人的义气。 并且充分感受到了洪衍武非同一般的见识、能力，以及可靠性。 而几个老爷们既然谈完正事，忧愁尽解，剩下的还有什么啊？ 就剩下喜笑颜开的喝酒了呗。 说到这里，倒是真是不能不额外提上一句。 京城人喝酒，真是厉害啊。 为什么这么说？ 这是因为京城人不是为了喝酒而喝酒，是为了显示自己的性情。 像京城人请人喝酒，和南方人，尤其是沪海人，有个最大的区别。 那就是如果是真正看得起的朋友，绝不会请你去饭店去喝酒。 反倒是把你请到家里，像对待家人一样。 这不是为了省钱，嫌去外面花费贵。 而是因为京城人把家里看做神圣之地，是向亲近朋友显示的最后一张王牌。 到饭馆子里去，会显得生分。 只有把你带进了自己家里，才意味着允许你进入了他的实质生活。 这可以说是对朋友信任与热情的一道分水岭。 吃什么其实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一定是女主人亲自下厨。 即使色香味不如饭馆，展示的仍旧是一份质朴的真情谊。 而且菜量一定要足，即使吃不下，也不能见到碟净碗空。 至于酒，毫无疑问是彻彻底底的重头戏。 一定要备齐、备足，京城人绝不会只拿出一样酒摆在桌上跌份。 白酒、啤酒、果酒，连汽水饮料当酒，也会准备妥当。 并且要集束手榴弹一样，先声夺人摆在桌上，宣告真正要大喝一场的阵势。 真正喝起来就更了不得了。 京城人爱劝酒，一杯满上，饮下，再一杯紧接着续上。 而且主人要以身作则，这样才可以不容客人置辩推辞。 这样的酒，不谈厉害，不谈利益。 喝的就是这个畅快劲儿，喝的就是一份真挚的友情与纯净的美好。 因此，京城人在家喝酒，不喝得倒下几位，绝不鸣金收兵。 哪怕你喝吐了，脏了他家的床褥，主人也高兴。 觉得这才叫喝好了酒，叫不见外。 于是，等今天这顿饭吃完，在“人间路窄酒杯宽”、“功名万里外，心事一杯中”酣畅淋漓里。 除了两位女士，在座的四个男的全都变成醉猫了。 要说陈力泉和洪衍武还好，毕竟是练家子，身体素质在呢。 虽然兄弟俩醉眼朦胧，但还能坚持着被水清领回家去。 最严重的是陈培斯，喝得已经人事不知了。 吐过了几次，窝在“红叶”的床上就打起了呼噜。 而“红叶”也没好到哪儿去，和陈培斯并排躺在床上，却跟金鱼似的合不上嘴，还净说胡话。 甚至就在何箐搬起他的腿，给他脱鞋的时候，居然指着何箐骂上了。 “你个兔……兔崽子，怎么……不喝呀你……喝……我喝了你也得喝……” 何箐真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我？我喝什么呀我。我要也醉了，谁来给你收拾这一摊子啊？” 没想到“红叶”一梗脑袋，坐起来了，直眉瞪眼伸手指向她身后。 “没……没说你……我说你后……头那小子呢……” 何箐登时吓了一跳，不过一回头，随即又是哑然失笑。 敢情是家里的十八寸彩电开着呢。 里面正在放电视剧《寻找回来的世界》，演到了“伯爵”回归工读学校的一幕。 那张披着长发，年轻英俊的脸此刻正带着一脸冷漠，出现在彩电的屏幕上。 “哎呀你真是喝多了，胡说八道的。那是电视剧啊，你不昨天还夸人家演得不错呢嘛。有点江湖气。” “红叶”干脆犯浑了。 “胡说！我夸他？他……算老几？还演江湖气？谁能有我演得好……” “这小子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桃花眼，长头发，小白脸儿，喝酒还敢耍鸡贼……” “你让他……给我过……过来立正！看我不大嘴巴抽小丫挺的……” 何箐无奈下，只有哄孩子一样的哄着“红叶”。 “行啦行啦，你踏实睡吧，人家不是好东西，行了吧。是是是，你一只手打他两个，你是最棒的，天生的大明星，又帅，又乖……” 跟着给他脱了鞋，喂过了水，又擦了一把脸。 最后死乞白赖按倒了他在床上，这才算得到了消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