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出手了。
她是黄泉土生土长的生灵。
她跳下黄泉,承受亿万魂灵的撕咬,搜寻着男人要找的女人。
痛吗?
痛!很痛!
痛深入骨髓,灵魂本源传来的痛。
似尖刀,似利刃,千刀万剐,痛到无法呼吸。
但彼岸不在乎。
她受够了孤独,她受够了一个人,再痛她也能扛着,只要有个人能陪着她!
黄泉之下,饥寒交迫,混淆视听,百鬼夜行,哀嚎不绝于耳。
这里面,光照不进来,风吹不进来,雨落不进来,只能凭借神念探索。
横冲直撞的彼岸,一下惊扰了沉眠的鬼王,一下触动了万古的禁忌。
不一会身上伤痕累累,她还在找!
彼岸花有九片花瓣,天地造化,万年生一片,可替彼岸死一次,她还有三片。
如果不是花瓣,她已经死了六次了!
她仍在坚持,死亦何哀?
全世界只有一个生灵,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跟死有何区别?
“找到了,找到了”
千辛万苦彼岸终于在茫茫人海找到了女子的魂魄。
彼岸笑了,这是她诞生以来笑的最开心的一次。
即便她只剩下一片花瓣了。
她只知道,她成功了,她做到了,她不用再一个人生活了!
彼岸把木纳的女子灵魂托上岸,托到男人的身边:
“你要的人,我给你带回来了”
男人看着美轮美奂的女子神魂,无情无绪的五官首次有了人类的神态——笑。
“谢谢,我会信守承诺的”
彼岸长吁一口气,昏迷倒地。
她太累了,肉身和灵魂都留下了极大的创伤,有的后遗症,一辈子都抹不去。
男人轻柔托住彼岸的脑袋,满目柔情的自语道:
“你问我值不值得,你这样值吗?”
苍茫大地,血日当空。
沙尘弥漫的黄泉,迎来了世界里的第一栋建筑——一桩木屋。
木头,用的是建木,是男人从九幽山抢来的。
建木对彼岸的伤势有帮助,也算是男人送给彼岸的一件礼物。
木屋周围都是花海,血红色的花海,都是彼岸亲手种的。
男人坐在屋顶,欣赏着随风飘舞的曼陀罗花,眼神里充满追思。
“嘎吱”
木屋小门被轻轻推开,红裳彼岸,缓缓走到花海,呼吸着花香。
彼岸光着脚丫,白嫩的脚腕上系着一根红绳,红绳上有一枚小铃铛,叮当作响。
“醒了?”
男人散漫的倚着屋檐问道。
“嗯”
彼岸轻轻点头,脚尖点地,一跃而起,落在屋顶,靠在男人的肩膀上,问道:
“那姑娘呢?”
男人看向奔涌的黄泉,说道:
“我送她去轮回了”
彼岸觉得好气又好笑,她搞不懂这男人脑子里想的是什么:
“你费了那么大的劲儿,就为了送她去轮回?”
男人摆弄着彼岸发簪上的花瓣,答道:
“我等了她九世,也不差这一世”
彼岸沉默。
她见过死者不甘,见过生者悲戚,见过重情重义的道侣依依不舍,也见过薄情寡义的负心人六亲不认
她什么人都见过,却从未见过有人能这般坦然从容的说出自己等了一个人九世。
他到底是一个怎样的男人啊?
这个神秘的生者,仿佛有种魔力,吸引着彼岸渴望探索他的生平一切。
彼岸不知道,当一个女人想了解一个男人的时候,离爱上他就不远了!
“你叫什么名字?”
彼岸问道。
“李长生”
男人看着彼岸眉心的印记,想了想,补充道:
“长生不死的长生”
彼岸一愣,哪有人这样介绍自己的。
陡然,一个荒诞离奇的想法从她心里延伸,彼岸脱口而出:
“你也长生不死?”
彼岸的心境影响了花海,无风自动,带动层层波纹,美不胜收。
李长生没有回答彼岸的问题,而是捧起她的小脚,贴在胸膛,怜惜的说道:
“明儿我给你做双鞋子,别着凉了”
彼岸俏脸一红,也没心思再思考李长生是不是长生不死的问题。
她从未被人碰过脚丫,这陌生男人,一上来就这种感觉好奇妙:
“哎呀,你干嘛,我是神明,不穿鞋子也不会着凉的”
“无趣,爷想营造点气氛都被你打破了”
李长生撇了撇嘴,放开彼岸的脚,扭过头继续眺望花海。
失去了李长生的手掌,那种奇妙又让人沉醉着迷的感觉也消失了。
彼岸开始患得患失,胡思乱想。
他会不会是生气了?
哎呀,我干嘛说那种话呀?
彼岸你怎么那么扫兴啊?
鬼使神差的,彼岸又把脚伸进李长生的怀中,咬着银牙,挤牙膏似的挤出两个字:
“冷抱”
姑且算她是在撒娇吧。
紧盯着想撒娇又努力维持傲娇形象的彼岸,李长生莞尔一笑:
“你不是说,神明不会冷吗?”
彼岸撅着嘴,李长生摆明了想让她难堪嘛,那能怎么办?
她主动掰开李长生的手,覆在脚上,又合拢,逞强的说道:
“就是冷,哪来那么多问题!还有,鞋子我要红色的!”
李长生笑着摇摇头,抚着彼岸的脚,灵气游荡在手心,冲刷她的脉络。
“你呀,跟小孩子一样。”
“我杀过很多人”
彼岸眯着眼,享受着这一刻都柔情:
“我把他们的灵魂都封在花里,你看下面的花海,每一朵都是一条人命”
闭着眼的彼岸,用最淡然的语气叙述着自己最暴虐的过往,末了,还不忘问一句:
“你,怕吗?”
李长生头也没抬,专心的控制灵气的走向,严谨的说道:
“你的身体一堆毛病,以后我会给你好好调理,从今天起,不准动用神力。”
彼岸端详着李长生肃然道神情,李长生瞧着彼岸略带担忧的脸庞。
两人心照不宣的默契一笑。
李长生永实际行动告诉了彼岸答案:
你杀的人再多,在我心里也还是那个需要人照顾的小朋友!
彼岸解下脚腕上的红绳,戴在李长生手腕上,说道:
“我自制力不好,这根绳子是我本源命魂,我能不能调动神力权在你一念之间,我都听你的”
李长生摸着绳子上的铃铛,温和的笑着问道:
“你不怕我用这个强迫你做一些你不愿意做的事情?或者杀了你?”
彼岸伸手一招,一朵曼陀罗飞到了彼岸的手中,彼岸对着曼陀罗问道:
“你愿意死在我手里吗?”
曼陀罗的花蕊显现出一张人脸,痴痴的望着彼岸的脸颊:
“我愿意,无上的主”
彼岸站起身,俯视李长生,捏碎曼陀罗花,开口声音微弱,却很坚定:
“他给我的答案,就是我给你的答案”
李长生仰视彼岸,看了好一会,移开视线,跳下屋顶:
“困了,睡了,你自己玩儿吧,明天给你做鞋子。”
彼岸眨眨眼,看着光秃秃的脚腕,她好像多了一种叫爱的情感。
翌日。
彼岸睁开眼,发现那道男人的气息无影无踪。
她的心没由来的一慌,手足无措的冲出屋子。
伫立茫茫花海,彼岸想用神念搜寻李长生的位置,却发现自己的神力已经被禁锢无法使用,
她蹲在地上,无助的像个被父母抛弃的孩子。
“怎么办怎么办他去哪儿了?”
“他是不是不要我了?”
“不会的他答应过我要给我做鞋子的”
“不要不要不要走求求你”
越想彼岸越害怕,眼泪不争气的从眼角滑落。
这时,天边骤然响起一声震耳欲聋的兽吼声。
彼岸猛的抬头,黄泉的荒兽基本上都是沉睡,除非有外来者打破他们的安眠。
那些荒兽异常强悍,本土的黄泉生物不可能会去找他们麻烦。
外来者最近只有一个李长生!
心里有了答案,彼岸发了疯的朝兽吼的方向跑去。
李长生是外来者,他压根不知道黄泉荒兽的恐怖之处。
彼岸知道,所以她要去救他,她不允许他有事!
慌乱下,彼岸忘记了,她现在用不了神力,她只是一个凡人。
一个凡人的脚力,等她赶到荒兽领地到时候,战斗已经结束了!
眼前的一幕,让彼岸惊的说不出话:
一个男人,拿着刀,在剥皮,皮囊的主人,是他身下那头如山岳般高大的荒兽。
荒兽的眼睛瞪的似铜铃,死不瞑目,极其悲惨。
男人也好不到哪里去,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好的皮肤,有的伤口还想淌着鲜血。
心脏部位闪烁点点微弱光芒,不知是何物,护着男人生机不断。
“谁?”
李长生回过头,却见到是彼岸红着眼眶捂,捂着嘴,凝望自己身上的伤口,他牵强的掩盖撕扯伤口带来的痛苦,调侃道:
“你怎么到这来了?怎么?怕我跑了?”
彼岸擦着泪花,哽咽的说道:
“这句话不是应该我问你吗?黄泉的荒兽有多厉害,你知道吗?”
“嘁,能有多厉害?还不是被我杀了?”
李长生剁了剁脚,得意洋洋的说道。
彼岸见李长生没心没肺的模样,气不打一出来,作势又要掉眼泪,李长生连忙解释道:
“别哭别哭,我不是说了要送你双鞋子嘛,我想着这些荒兽的皮好,做出来的鞋子还能加几道阵法,给你当法器用。”
“你早说你想杀荒兽给我做鞋子,我昨天说什么也不会要”
彼岸冲上荒兽的尸体,一把扑在李长生怀里,大吼道:
“一不小心你会死的,真的会死的,长生不死也会死的,这是黄泉的法则,你死了我怎么办啊?”
“好啦好啦”
李长生拍着彼岸的后背,安慰道:
“我答应你,以后不冒险了,好不好?”
“你说的?”
彼岸眼泪朦胧的问道。
“嗯,放心吧”
李长生只得顺着彼岸。
这小丫头,简直跟那只小狐狸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太太太招人喜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