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面而来。
桌上瓶瓶罐罐都收了起来,但药汤水渍的痕迹,仍旧到处都是。
朱翊钧视线从桌案上挪到床上。
就看到陶大临面色惨白,一手捂着胸口,被家人搀扶着,艰难行礼。
“陛下。”
“拜见陛下。”
陶大临是官宦世家,家里人都很懂规矩。
尤其是他的兄长,是右都御史广西巡抚致仕,面对皇帝突然登门,安排得井井有条。
朱翊钧见状,制止道:“重病缠身就不要虚礼了,快扶老师躺下罢。”
也就是这声老师,否则,外人还真没资格让朱翊钧登门探望。
说罢,朱翊钧面朝张宏,用侧脸点了点了陶大临。
张宏立刻会意,上前将人扶到床上。
陶大临此刻心悸胸闷,已然是重度乏力,随时可能晕厥过去。
他没想到皇帝会亲自来探望,刚一躺在床上,眼泪就顺着脸颊流了下来,气息微弱道:“敢蒙陛下厚爱,竟亲自关切臣卑鄙之身。”
朱翊钧静静看着陶大临这时候的模样,浑然没了日讲、廷议时躲在人身后的机灵与狡黠。
这便是人之将死啊……
陶大临今年才五十九岁,身体健康,也没什么老年病。
孰料一个呼吸道感染的风寒,就弄得寒毒攻心,眼看就要成为朱翊钧此世第一个去世的熟人。
皇帝心中感慨,出言勉励了几句——在条件允许的时候,朱翊钧是个很有人情味的皇帝。
什么早日康复,按时吃药,带了羊酒给老师,略作温补云云,反正吉祥话不要钱一样往外冒。
这些当然都是废话,在场的人都知道攻心的急症,本身就药石无医。
但即便如此,无论是陶大临的家人,还是朱翊钧身后的礼部诸臣,都为这一幕有所触动。
陶大临突然坐起身子,挥手让家人先出去。
而后看向皇帝:“陛下,臣昨夜,呼吸已经感觉困难,今日已然晕厥了二次,自己的事自己最清楚,臣定然是活不成了。”
朱翊钧动了恻隐之心,不肯接话。
马自强心有不忍,开口劝道:“陶祭酒不要泄气,天无绝人之路。”
陶大临释怀一笑:“大宗伯,礼部恐怕将我的讣告都写好了吧?”
马自强讷讷无语。
陶大临又看向皇帝:“陛下,臣能听一听讣告如何写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