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剑寻说的话,顾子羽下意识看向在旁边百无聊赖舔爪子的招财。
如果真有宝贝,招财怎会这般淡定?
不过这小东西的状态也不可全信,招财对于能吃的天材地宝格外兴奋。
但相比于不能吃的灵器法宝,它便显得慵懒些。
剑寻右手掐诀,时不时皱起眉头,道:“明明此时我凝神细探,可神识感知远不如方才在山门前那般清楚,识海中好像蒙了一层雾。”
顾子羽本来就对剑寻印象不错,有了这两三日的相处,他也放开了些,甚至敢和老剑修开起玩笑。
“剑寻师伯,如果庭山派下面埋藏的异宝这么轻易就能被人发现,那早就被高人取了去,哪还轮得到现在被咱们议论!”
听到顾子羽的吐槽,剑寻笑了笑。
回想起自己在庭山派的山门一路行来,若非受了宋掌门的邀请,从悬崖瀑布前路过时停了片刻,也未必能觉出其中的玄机。
想到这里,剑寻便也放宽了心。
“或许庭山派下埋藏的异宝,就是宋掌门怎么都不肯对你说出的真相。这落魄到在穷山沟里混日子的小门派,能让禾道人瞧上眼的,也只有这样东西了。”
顾子羽一听,心中顿时好笑。
这样说来,那他此次拜访对于宋掌门而言,不就成了前狼后虎的处境吗?
禾道人刚走,他便过来审问,还在山门前摆出不善的态度,哪能不叫宋掌门心惊胆战?
但天地良心,顾子羽奉行的是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剑寻往日穷苦成那个样子,全身家当都喂了自己培养本命灵剑的剑胚,却也只和自家厚脸皮的师弟在宗门中蹭饭。
从没借着自己在整个灵州都能排上名号的强横实力,出去藏头露面干点黑活。
这可不仅是宗门约束,更是他本身道德出众。
此时宋掌门不知晓顾子羽光风霁月的心思,正和胡山在修炼室中急得团团转。
“师兄,不是我说你,你这次真是做了糊涂事,”胡山伸手指着宋掌门,气得叹气跺脚,“咱们靠的是流云宗的庇护,禾道人这些年在流云宗管辖范围内闹腾了多少事,流云宗几位尊者都下了追杀令,你怎么能和他有勾结?”
下追杀令的人中便有剑寻,只要拿了禾道人的人头来他面前,可以得他一次许诺。
听到自家师弟的怒斥,宋掌门也知道自己是一时糊涂,险些害了门派上下。
犯错就要立正挨打,被骂两句不痛不痒,总好过庭山派的门人让流云宗执法堂捉去。
可问题是,顾子羽都已经找到了山门前了,这件事又不是胡山骂上两句就能揭过去的。
等胡山心里的怒火消散,勉强冷静下来,看着站在自己面前耷拉着脑袋一言不发的宋掌门。
两人都陷入了沉默。
现在到了收拾残局的时候。
忽然,宋掌门纳闷道:“我打听过了,奉天城中确实是有高人出手将贵妃和妖道诛杀。可是你这位认识的流云宗内门弟子,又是怎么知晓我和禾道人之间有交易?”
顾子羽一个练气后期,可没办法将禾道人逼走。
胡山嘀咕两句,没好气道:“你管那么多干什么,就说你有没有做过这种亏心事,既然做了就别问是怎么走漏消息的!”
指不定是禾道人在跑路之前坑了他们一手,自曝“盟友”。
这些魔道妖人心思诡谲,先前宋掌门优柔寡断犹豫不决,怕是早就让禾道人记恨在心里。
想到这里,胡山又忍不住想要开骂。
要说他这位师兄蠢笨没有抱负……可人家又偏偏很有理想,瞒着他偷偷和魔道勾搭上。
可要是说宋掌门多有理想,意图振兴宗门重现百年荣光,这才铤而走险和禾道人有了联系,但问题是他做事手脚处理得不大干净……
胡山也是无语了。
“明明之前在云舟上,我和这位顾道友相处的时候,他还是很好说话的。”
说到这里,胡山长叹一声,他为自家师兄争取到的时间不多。
如果是两天之后,他们依旧没有想到该给顾子羽的解释,那接下来要面临的是流云宗的怒火。
庭山派中的寻常弟子,哪知道门中两位师长的忧虑。
眼看天黑了,到了晚上用饭的时候,他们纷纷聚集到了食堂等候开放。
顾子羽也过来凑了个热闹,顺便摸摸庭山派的底子。
比起流云宗遮天蔽日的宗门大阵和几十万门徒弟子,庭山派实在是磕碜,好像一粒微尘。
整个门派的核心人物,只有宋掌门和胡山两位,往下则是宋绮琴和二十一位身具灵根可以修行的弟子。
庭山派里还有用银子雇佣过来的杂役、厨娘等人,负责打理门派中的琐事。
顾子羽随便叫住一名杂役,在对方惶恐目光中问了两句,得知他们都是附近山村里的人。
周边村民日子清苦,虽说靠山吃山,可是这山中却有修炼成精的妖怪。
庭山派坐镇此地,也算是护了一方安宁,门派众人在这些村民眼里威望颇高。
被宋掌门当成贵客亲自招待的顾子羽,被杂役当成了仙人膜拜。
众人一边说,一边走到厨房附近,远远的就闻到了从灶房中传出的肉香。
带路的杂役忍不住舔了舔嘴唇,闻着奇异的香气,就知道厨房里做的是难得一见的灵兽肉。
可惜这样的东西,他们凡人是无缘得见的。
就连宋掌门的弟子,也只有在好日子和过生辰的时候才能吃到。
顾子羽身边有三三两两的庭山派弟子,早就闻着味道聚集过来。
只是还没有到开饭的时辰,大家都在门口等着,没人到厨房中偷吃。
就在这时,宋绮琴端着托盘,跨过了灶房低矮的门槛。
守得外面的弟子有些惊讶,没想到今日竟然能看到宋大小姐从灶房里出来。
宋绮琴一向娇惯,虽然庭山派的物质不算丰富,但有着她的掌门父亲偏心,从小到大都是被人众星捧月一般对待。
像庭山派的厨房,是固定时间开放。
但宋掌门和胡山的菜肴,都是单独分出一份装在食盒中,送到他们的住处享用。
宋绮琴也有这个待遇,因此弟子们极少见到她踏足满是油烟味的灶房。
就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宋绮琴端着托盘上刚出锅的灵兽肉,眼中秋水横波,笑意盈盈地来到了顾子羽身旁。
“顾前辈……”
宋绮琴这三个字说得千回百转、柔情万般,其中的温柔几乎能够滴出水来。
听到这样的称呼,顾子羽忍不住起了鸡皮疙瘩。
可能是他太直男了一些,但问题是这样的美人恩……有点牙酸。
最要紧的是扮作随从的剑寻还在他身后看着,甚至顾子羽都能够听见剑寻发出的低声闷笑。
这不太好。
于是顾子羽咳嗽一声,化做小猫模样站在他肩头的招财心领神会,顿时向前一扑。
托盘上放着一块烤肉腿,被招财叼进嘴里,三两下咀嚼就不见了踪影。
灵气充沛菜肴,是招财的最爱。
顾子羽看着颇为满意,但特地将自己挑选出的灵兽肉腿端过来的宋绮琴捏着托盘,心中又气又急。
她为了巴结顾子羽,都已经舍了自己的面子过来奉承,但顾子羽不见丝毫表示。
因为她平时在宗门中仗着是掌门之女,对旁人嚣张跋扈,也没个知心朋友。
看到宋绮琴吃了鳖,她身后站着看热闹的师兄妹,竟然没有一个主动出来解围。
一方面是因为宋绮琴的性格不讨喜人缘较差,另一方面是因为顾子羽拿出了自己作为流云宗内门弟子的白袍穿在身上。
具有法衣效果的宗门制服,在这片地方,代表了上宗的威严。
相比起流云宗境内土生土长的修士,青言和青雪这对兄妹就显得格外显眼。
在这群人中,顾子羽最好奇的就是这对兄妹。
因为他们被国师单独提起过。
兄妹二人都有修行的天赋,尤其是青言,这效率放在流云宗里,都能在外门混得一席之地。
若是有些机缘,被长老看中选为内门弟子,也不是没有可能。
例如顾子羽身后的剑寻,就悄悄在传音中表示了自己对青言根骨的肯定。
一路逃难而来的青家兄妹闻着厨房中传出来的香气,早就忍耐不住。
好不容易看到厨娘敲响了挂在房檐下的铃铛,青言头一个冲进入打饭。
看着他的背影跌跌撞撞扑进了厨房,刚刚抬了腿却忍着没有挪窝的众人,都扭头看向站在旁边的顾子羽。
有贵客当面,自然要先请贵客用饭才是,青言这小子实在是太没有规矩了!
其中年长的一位师兄走出来,先对顾子羽行礼拜见,然后准备进去将已经往自己的碗里夹菜的青言捉出来。
顾子羽不在意,摆了摆手示意不必,然后上前随意打了一份饭菜拿在手里。
而这时候,青言也带着两个铺了一层肉的大碗走出去,将另一份饭放到了自家妹妹面前。
干饭的事哪里谈得上矜持,当然是碗里能抢多少肉,就装多少肉。
也是今天宋掌门格外阔绰,厨房中的灵兽用一整头牛。
不像平时逢年过节,只小气的割一块肉剁了包饺子。
“妹妹,碗里的都是你的,没人会和你抢!”
青言扒了一口饭,看着面前狼吞虎咽的青雪,思绪发散有些恍惚,手上忍不住捏紧了筷子。
就在他神游天外的时候,身旁多了一处阴影。
“听你们说话的口音,好像不是灵州人?”
顾子羽听着青家兄妹交谈,感觉他们的语言中有种奇特的韵调,听着很是雅致。
就好像他前世听到外国人讲汉语一样,青家兄妹说起灵州修士的官话,也有这种口音。
见顾子羽靠拢过来,青言明显有些抗拒,但还是忍耐了下去,闷闷的点了点头。
这下顾子羽可来了兴趣,他接触过的修行中人,除了西荒那边的魔修,就没有灵州之外的。
西荒和灵州来往频繁,是因为双方的地界接壤,中间没有难以跨越的阻碍。
但是灵州的另外地域,最东边的是一片广阔无际的大海。
曾经有修士试图跨过海洋,但在海面上飞了一个月,发现自己被海面阻碍,一直是在距离内打转。
北边是冰原,越往里走深寒彻骨。
即便是修士,都不一定能够经受住严寒的考验。
南边的大山里,有曾经被人族修士驱逐出灵州沃土的妖兽。
“那你先前是从何处而来?”
听到这个问题,青言咬了咬放在嘴里的筷子,半天没有说话。
宋绮琴还没死心,庭山派很难请到有身份的人,顾子羽是难得一见的贵客。
如果她能够搭上顾子羽的关系,对自己的修行路大有裨益。
什么宁做鸡头,不做凤尾……流云宗那样庞大的势力,顾子羽又有着卓绝的天赋。
若不趁他还没有突破筑基拉拢蛊惑,那将来可就没有这个机会了。
凑过来的宋绮琴看着沉默不语的青言,狠狠的瞪了两眼,使着眼色让他不要装装聋作哑。
青言脸上有些不甘愿,但还是开口道:“我是从东海蓬莱仙域来的……家里,祖上也曾经出过修仙者,家中发生了一些变故,管家窃了财产,设法将我和妹妹丢到海里。”
东海蓬莱?
听到这个名词,剑寻的眼睛陡然一亮。
剑寻忍不住摸了摸自己没有显露出来的灵剑,这地方他早有听闻,据说蓬莱有着比灵州更齐全的传承。
在流云宗的藏书阁里,有文献记载了东海蓬莱仙域的修行者水平。
人族随处可见踏空而行,妖族化形后可以出入修行者聚集的城池,享受同等于人的权利。
海?
剑寻传音给顾子羽,让他替自己问出问题。
“东边的海域分隔了蓬莱和灵州,两边不得互通,你被害后,是怎么来到灵州的?”
似乎是因为顾子羽的问话想到了并不美好的经历,青言眉头紧锁,眼神有些飘乎。
“当时管家对我用了药,打定主意要害了我夺取家产,我和妹妹昏迷过去……再睁开眼睛就是身处灵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