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在无间深渊里，三年之中，我每一时、每一刻，脑子里想的都是师尊。”
“我想了那么久，终于想明白了。”
洛冰河笑容之中，竟有狰狞之意。
“天命，要么根本就不存在，要么，就是该被践踏在脚底的东西！”
2烈日当空，最后一次云气也消散无踪，阳光裸渡满整座城池，辉光灿烂，仿佛赤金遍洒。
3“从前种种，今日一并还给你。”
算是最后做件好事吧。
然后，向后仰倒，从楼上坠了下去。
4“可是……这样的话，师尊也太冤枉了……”
“明明不是他做的，所有人都要说他勾结魔族，关他进水牢……连澄清的机会都没有。”
“明明那么喜欢这小子……仙盟大会之后，不肯把正阳剑交还给万剑峰，非要自己留着在后山立剑冢……伤心了好长一段时间……最后就落到这种下场！”
洛冰河恍恍惚惚听着，似幻似真。
是这样吗？
师尊其实也是……很伤心的？
5“还”？
是。师尊刚才似乎是说过“还给你”。
难道就是指……昔年将他打下深渊，今日就为他坠下高楼？
6“姑娘，你这唱的是什么？”
“奴家唱的是新近流行的弹词《春山恨》。”
“不对，我刚才好像听见你唱了两个名字？能重复一下吗？”
“有什么不对的？先生莫非从没听过？《春山恨》的主角本来就是这沈清秋和洛冰河呀。”
……
……
……
7“生前不解对方心中情意，死后与尸同寝，此等深情，当世无双。”
8“师尊曾问过我，想不想变强？”
“我问这句话的时候，好像也告诉过你，变强是为了守护，而不是掠夺杀戮。”
“不。成为最强者，才能把想要的人牢牢攥在手心。我终于知道，等着师尊你过来，是不行的。”
9洛冰河说:“这竹舍，是我梦中美景。每当我心烦意乱时，来到这里，就能很快平静下来。”
就是他偷偷抹眼泪哭的地方吗……
洛冰河缓缓道:“清静峰学艺的那段日子，是我一生之中最快乐的时光。”
10因为，这真是一个人将某物视若珍宝、爱如性命神情所能达到的极致。
任谁也不忍心轻笑置之。
11固然仇恨之人他会千倍奉还，可旁人对他的好，他更会牢牢烙刻在心里。每一件，每一点滴，沈清秋自己不以为意，有些都完全没印象了，他却清清楚楚铭刻在心。
12“师尊曾问我，是不是无论遭受什么样的苦楚折磨，都能忍受。”
“？”
好像是有过。
他说“不错？”
“不错，我能忍。旁人无论如何，我都可以毫不在乎。可这苦楚折磨，不能是你给我的！”
一千个一万个人都可以对他不好，无所谓。但是只有一个人，不能够对他不好！
13“就这么放走了？”
“也罢。各人有各人路。强求不得。他总有一天会领会你的好意。”
14费尽心思，恩人却毫不领情，一心奔着死路去，也实在无奈至极。
15“我的女人就是这么多而且只会越来越多要么忍要么滚”
16“人啊，总是相信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再亲密的人，转眼也可以欺骗于你。何况一直都只是你一厢情愿的要报恩？你说再多，他也不懂你，只会厌烦。又何须多言？”
17“我信了你很多次。到刚才为止，还一直是相信你的。”
18“我知道，如果要选，师尊一定不会选我。所以，只要没有选择就好了。”
“没有选择的可能，固然也没有了放弃你的可能。”
19应该说，他从来不知道，洛冰河骨子里竟然这样没有安全感，甚至到了自卑的地步。
他先是把洛冰河想的太邪恶，后来又把洛冰河想的太阳光坚强。
20正是在最惶然的时候，他向沈清秋伸出了手，求沈清秋跟他一起走。
可他没接住洛冰河的手，而是洛冰河自己一个人走。
21他需要的不是安全撤离，而是和沈清秋在一起。哪怕是被困昭华寺不得脱出，哪怕是被在场所有人围攻，也好过让他一个人离开啊！
这对那种精神状况下的洛冰河而言，无异于“抛弃”。
22正如洛冰河自己亲口说的，他不是在逼人做二选一。
因为洛冰河从骨子里就坚信他知道答案:沈清秋终有一日会抛下他。
满脑子都充斥着对没发生的事情近乎妄想症的恐惧和焦虑。怎么不是疯的彻底。
23就算退一万步，当初非要踹洛冰河下无间深渊时，他完全可以换一种方式来达成目的。
其实，甚至用不着费任何心思。直到现在，沈清秋才明白，如果他想要洛冰河下去，很可能只消说一声，洛冰河就会听话地下去了。
沈清秋从前根本没想过有这种可能性。他不相信人有那么傻，洛冰河有那么乖。
可事实上，他真的有那么傻，那么乖。
24兜兜转转，走了不少弯路，绕了这么大一个圈，茫然四顾，不知如何自处，只能懊悔“早知如此”。
可这世上，从来没有“早知如此”
25“心魔皆因执念起。”
“大师是不是想说，若要除去心魔，非断去执念不可？”
“若断得了，那便不是执念了。”
“我想也是。”
沈清秋回礼，转身。
谁让他便是洛冰河的执念。
26“师尊……我……我干了什么？”
沈清秋本想清清嗓子，说没干啥，干了你师父我而已。结果，嗓子没清成，咳出了一口血。
两个人都懵了。
沈清秋的眼泪还没下来，洛冰河的泪水倒先下来了。
滴滴打在沈清秋脸颊上，顺着往下滑。
27一边哄，一边心中无限凄凉。
被爆的人是他好不好！
为什么爆人的那个哭得比他还厉害……
28“洛冰河你给我听着！”
“上次这样，是为了逃避，这不假。”
“可这一次，我这么做，不是为了别的任何什么人、什么事。”
“只是为了你。”
29早就说了，世界上从来没有什么“早知如此”。
谁又比谁聪明呢。
30“谁让你是我徒弟，教不严师之过，有再多的不好，为师都没有让你一个人扛着的道理。”
31“师尊不喜欢给别人添麻烦，咱们就不给别人添麻烦。不合并了，什么都不管了。就在这埋骨岭一起烟消云散。你陪着我，我也陪着你。”
32洛冰河的热度似乎传染给了他，头有点晕。
昏昏沉沉间，他快听不清洛冰河的说话声了。
恍惚间觉得，他似乎真的拿起了心魔剑。
就这样吧。
似乎也没什么不好。
33疯子也有，傻子也好，恋爱脑也好，神经病也罢。就这样了。
沈清秋牵住他的手，像牵孩子一样，问道:“这次一起走？”
洛冰河慢慢抬头，眼底仿佛闪烁着熠熠星河。
手掌心贴合，十指紧扣。
沈清秋在前大步流星，听到洛冰河在身后叫着自己。
他轻轻地喊:“师尊。”
其实，这声音从未改变过。
始终如一。
34虽然听起来是在斥责，可这声音，又气，又急，又心疼。
蠢货都能听出来。
冷风穿林，簌簌叶动，竹叶片片飘落。
不甘心。
不公平。
那两个人站在一起的画面，竟然这样刺眼，刺得他眼球生疼，眼眶火辣辣的。
明明都是“洛冰河”，凭什么，他遇上的就是这样的沈清秋，而自己遇上的却是一个心胸狭窄、嫉妒成型的无耻之徒。
凭什么！
35“也没有。”
“毕竟你没什么经验。”
冰哥的娴熟，那可是身经百战夜御百女，炼出来的！
36“好丑。”
天琅君不知是在对谁抱怨，重复道:“太丑了。”
这句话的强调意味太重，它缩了一下。
不过，总觉得，这位尊贵的贵族的批评中，好像没有真心嫌恶的意味。嫌恶的眼神它见过很多次，并不是这位这样的。
37“就叫竹枝君吧。”
他眼神好，瞟了两眼。
扬州青青江水平，闻郎江上唱歌声。
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
竹枝词。他摇头。
38“君上，贵族才能被这么称呼。”
“小小年纪，讲究真多。罢了，那就叫竹枝郎。”
他做什么都是不甚上心的。不上心地给了他生，不上心地给了他名。不上心地，让“竹枝郎”诞生在了此时此地。
就算再漫不经心，再恍若儿戏，也是他此生将为之赴汤蹈火，万死不辞的天琅君。
39只有一次，天琅君出口赶过竹枝郎，并且用到了“滚”这个字。那算是一向追求文质彬彬的君上说过最粗鲁的话之一了。
白露山。
40“竹枝郎，我的脸如何？不英俊吗？一般而言，看到我这般模样的人，难道不是应该立即化身芳心萌动怀春少女吗？”
41不动声色，不见痴迷，不说相思。自有盘算，冷眼旁观。
42他一旦痴迷上了什么东西，就会忘死忘生，孤注一掷。并非不知底细，而是一直从未怀疑。
43为“不怀疑”所付出的代价，就是被镇压的白露山下整整十几年的暗无天日、不见翻身。
44“我想杀人。”
这是十几年里，天琅君重复次数最多的一句话。而以往的天琅君最喜欢的就是人，他从不杀人。
45既然伤心，既然痛苦，为什么要勉强自己。
他能做到的，只有坚持日复一日，一点一点用叶子衔来露湖的水，清洗天琅君身上那些永远也好不了的伤口。
46在这世上，没有用嫌恶的目光来看竹枝郎那副丑恶模样的，只得两个。一个是天琅君，另一个就是沈清秋。
47竹枝郎这种笨脑子，只能围着别人转，不会为自己着想。若是能换个追随之人，在天琅君把自己折腾死之后，也不至于茫茫于世。他觉得沈清秋是个不错的追随对象。无论哪种意义上的追随。
48“果然还是没办法讨厌人啊。”
49滚尘落石之中，天琅君喃喃道:“唉，竹枝郎，你这副样子，实在不怎么好看哪。”
这倒是不必发牢骚。它想，它还有那么一点力气，够撑一会儿，不会让君上和它一起死的。无须担心与它同死有失美观。
50其实沈清秋没把天琅君的话听完，后面还有低低的一句，只有竹枝郎听到了。
他说:“可是，喜欢一个人，为什么这么难。”
当时的竹枝郎挤不出微笑，也说不了话。只是若有所思，吐了吐信子，吐得天琅君一脸蛇涎。
它想，真是很难。可是，再难也难不过，要一颗心停止这份喜欢。
51洛冰河的今日是他一手促成，他的结局又是谁一手铸就？
岳清源本不该是这样的下场。
为赴一场迟了数十年的旧约，完成一个于事无补的承诺。
剑断人亡。
不应该是这样。
血线蔓延，就在即将汇聚成一结时，错了开来。
断了。
52追随大王一生一世。当成口号说了无数遍。可他以为谁都没有把这句话当真啊……
53“你就算生气也千万别来找我。我这一回去，你就绝对再也找不到我了，所以不要做无用功了。那就这样，大王，再见啦。”
“够胆走就别让我再看见你！”
54走了两步，他又加了一句:“见到你我很高兴。真的——你比我想象的还要帅！”
55“你真的想回现世？醒醒吧，你只是在等人给你道歉然后把你绑回去继续每天轻轻揍三顿而已。”
56“我要吃面。”
“嗯。”
“拉面。”
“可以。”
“你做。”
板车猛地一顿，漠北君立定在原地。
隐隐有不知源的寒气飘过来。尚清华立刻怂了，挤眉弄眼道:“我做我做，当然是我做。随口说说嘛，嘻嘻嘻。”
唉，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半晌，板车车轮要徐徐转动起来。漠北君在前方，不回头，道:“我做。”
……
57只是……
……只是他真的，好喜欢自己写的这个故事。
up有话说:墨香铜臭的《人渣反派自救系统》。我选的书摘是一些比较触动我的话，或者是比较搞笑的情节，还有很多的搞笑情节，我想了想还是没放上来，感兴趣的小可爱们自己去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