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梁一边和廖谷锋说着话,一边帮廖谷锋调着病床的高低,让他躺得更舒服点。
这时,吕倩妈妈提了一个保温盒进来,在重症病房里呆了九天的廖谷锋基本上都是吃一些容易消化的流质食物,今天转到普通病房,医生交代说可以吃点别的东西,饮食上没有那么多要求了,廖谷锋就想吃点汤圆,因为前两天元宵节才刚刚过。
听到丈夫想吃汤圆,吕倩妈妈特地回家煮了一大碗汤圆带过来。
“元宵过完,这个年也就过了,没想到今年春节我有一半时间是躺在重症病房里。”廖谷锋看着妻子给自己盛汤圆,突然感慨地说了一句。
“人没事就好,你那晚突然晕倒,都快把我吓死了。”吕倩妈妈看了丈夫一眼,直至今天,她脸上才真正有了发自内心的笑容。
“哎,怪我,让你们这个年也跟着没过好。”廖谷锋自责地说了一句。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看你这说的什么话。”吕倩妈妈白了丈夫一眼,不高兴地说道。
“好好,是我不对,我收回刚才的话。”廖谷锋笑道。
廖谷锋说着,想到自己刚刚脑子里的念头,很快又道,“这次我差不多得退下来了,我现在这个情况很难再胜任什么工作。”
廖谷锋在重症病房期间,秘书穿着探视服进去探视过几次,一方面带来了相关领导的关心和问候,另一方面跟廖谷锋汇报一些重要的工作,而廖谷锋同样也通过秘书和有关领导传达了自己的一些想法,包括因为身体原因申请正式退下来等,这一次,有关领导大概率是会同意的,一来上次已经挽留过他一次,二来他的现实情况摆在这里,有关领导无疑会重点考虑他的身体因素。
此刻吕倩妈妈听到丈夫的话,恨不得举双手赞成,“退下来好,上次大病,你早就该退下来了,以后每天睡到自然醒,到公园打打拳散散步,这样的日子多好。”
廖谷锋听得一笑,“那以后我可就真要过上弄花遛鸟逗孙的退休生活了。”
乔梁听着老丈人的话,关切地问道,“爸,这次组织会批准吗?”
廖谷锋寻思了一下,道,“应该是会的,我这又是癌症又是脑出血的,上面的领导会考虑我的实际情况的。”
廖谷锋说着看向乔梁,半开玩笑道,“梁子,我要是退下来了,可就没办法再给你提供什么助力了,以后就得靠你自己了。”
乔梁闻言笑道,“爸,您就别替我多操心了,这次我也希望您退下来,好好养身体,健康比什么都重要。”
吕倩妈妈适时在旁边插话道,“听到了没有,梁子才不需要你帮忙呢,他靠自己也能进步,我相信梁子有那个能力,他比你年轻的时候优秀多了,你别搞得好像离了你就不行似的。”
乔梁听到岳母这话,额头冷汗差点冒出来,虽然知道岳母这是认可他,但这话让人听在耳里像是在贬低岳父廖谷锋而抬高他。乔梁当即道,“妈,您千万别这么说,没有我爸的帮助,我可走不到今天这个位置,而且我现在还有很多缺点和不足的地方,还需要向我爸学习呢。”
吕倩妈妈噗嗤一声笑出来,“梁子,你这求生欲很强啊,咋的,怕你爸生气啊?”
乔梁不好意思地挠头笑笑,他还真怕廖谷锋听了刚刚那样的话会不高兴。
吕倩妈妈笑道,“放心吧,就我对老廖的了解,他可不是那么小鸡肚肠的人,你比他优秀,他心里高兴着。”
乔梁不禁看了廖谷锋一眼,只见廖谷锋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显然并没有因为吕倩妈妈刚才的话而有什么不高兴,女婿能够比他优秀,在廖谷锋看来反而是值得开心的事。
其实廖谷锋就算是真正退下来了,他的人脉资源依旧在,并非就真的不能再给乔梁提供任何帮助,老话说得好,家有一老胜似一宝,到了廖谷锋这层次,只要他人还在,终归还是有一些影响。
三人说着话,吕倩妈妈也给乔梁盛了一碗汤圆,“梁子,你也吃一点。”
乔梁没跟岳母客气,接过碗就吃了起来。
这时,乔梁的手机响了,看了下来电显示,是安哲打过来的,乔梁立刻接了起来。
安哲是打过来询问廖谷锋在哪个病房的,他现在人已经到了楼下,乔梁对此也不惊讶,直接将病房号告诉了对方。
廖谷锋听到了安哲说话的声音,乔梁一挂掉电话,廖谷锋就忍不住问道,“安哲过来了?”
乔梁点头笑道,“对,安领导来了,他现在已经到楼下了,知道您今天转到普通病房,特地赶过来看您的。”
廖谷锋咂了下嘴,“这个安哲,不好好工作,瞎胡闹。”
廖谷锋嘴上虽然如此说,心里无疑还是高兴的,眼里带着笑意。
乔梁笑了笑,“安领导这些天一直跟我保持着联系,一直关心着您的恢复情况,昨晚我跟他说您今天要出icu后,他就说今天要过来,看来是订了上午最早的航班。”
两人说着话,没过两三分钟,安哲的身影出现在病房门口。
乔梁第一时间站起身,“安领导,您来了。”
当着老丈人的面,乔梁称呼的是安哲的职务。
安哲走过来拍了拍乔梁的肩膀,目光却是看向廖谷锋,“廖领导,看到您恢复得不错,我这心里边可算是真正踏实了。”
廖谷锋轻点着头,“安哲同志,你有心了。”
顿了顿,廖谷锋又笑道,“其实我也没啥事,你没必要专程跑一趟,省里边那么多工作,比来看我一个老头子重要多了。”
安哲忙道,“廖领导,可不能那么比。”
乔梁这时帮老大安哲说了一句,“爸,安领导牵挂您的身体,他不来亲自看一眼就放心不下。”
安哲看向乔梁,“还是梁子了解我。”
乔梁嘿嘿一笑,把椅子挪到安哲身旁,“安领导您坐。”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东林省纪律部门一把手韩士朋的办公室,张江兰急匆匆推门走了进来,甚至连敲门都给忘了。
正在忙碌的韩士朋看到张江兰急急吼吼的样子,开玩笑道,“江兰,你看你老是这么风风火火的,一点都不像是个女同志。”
张江兰快步走到韩士朋办公桌前,顾不得韩士朋的玩笑话,着急地问道,“韩书记,我听说您让撤销对黄文堂家人的调查了?”
韩士朋点了点头,“嗯,是有这么一回事。”
张江兰急了,“韩书记,这是为什么?黄文堂的违法违纪线索是严进清亲口交代的,咱们从调查黄文堂的家人入手,已经查到一些证据了,怎么突然就在这么一个关键时刻叫停了?”
韩士朋叹了口气,看了看张江兰,“江兰,你先坐,喝口水再说。”
张江兰无奈道,“韩书记,我现在哪有心情喝水。”
张江兰说话的同时,目光灼灼地看着韩士朋,希望能得到韩士朋一个合理的解释。
韩士朋不急不缓地走去给张江兰倒了杯水,这才道,“江兰,关于调查黄文堂家人一事,笵正扬书记那边直接打电话到我这来抗议了,说咱们调查他的秘书是别有用心,是对他的不尊重,唉,你说笵书记都把话说得这么重了,我是不是很难办?”
张江兰道,“韩书记,笵书记都调走了,他抗议就让他抗议,咱们不理他就是了。”
韩士朋苦笑道,“江兰,亏你在体制里干了这么多年,还走到了领导岗位上,体制里的事你还不了解?笵书记就算是调走了,他也是堂堂的省一把手,你以为他走了就没办法给我们施加压力?”
张江兰皱眉,“笵书记这么做,岂不是恰恰落人口实。”
韩士朋道,“你说得没错,但你有没有想过,笵书记冒着落人口实的风险都要直接把这事跟咱们摊到明面上讲,是不是也恰恰说明了他阻止我们调查下去的决心?”
张江兰一下沉默,干到笵正扬那个位置,张江兰很清楚,笵正扬即便是调走了也能给他们施加压力,对方能坐到那样的高位上,上面的关系不知道多深,姑且不说笵正扬能通过更高层面的关系给他们施压,哪怕是在省里边,笵正扬担任省里的主要领导那么多年,对方在省里边经营的关系也照样能给他们制造巨大的阻力。
沉默了好一会,张江兰不甘地问道,“韩书记,那这个案子也就这么算了?”
韩士朋道,“案子先停下来,但并不代表以后就会不了了之,我们可以等以后更合适的时机再重启调查。”
听到韩士朋这么说,张江兰彻底无言,等以后有更合适的时机,那什么才叫更合适的时机?
张江兰隐隐预感到这个案子将草草收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