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雄宝殿里的长明灯火一动不动,夜晚的慈化禅寺有点阴森。佛像宝相庄严,但有人的地方才会有人气。
宝殿北侧的僧房里,郑晟裹着被褥一会右卧,一会朝上,半个时辰没睡着。这是他来慈化禅寺第一个不眠之夜。
彭莹玉到底在干什么,他拿了自己的“水苗”,不去各地种痘,反而在玩消失。如果周子旺死在袁州府,弥勒教的麻烦就大了。到时候,要么他仓促的鼓动成千上万的弥勒教众仓促举事,要么弥勒教会元气大伤,又要重新塑造一个世俗中神一样的人物。周子旺和况天对彭莹玉是一体两面,缺一不可。
“笃笃笃!”有人在敲门。
不用猜,郑晟知道来的是谁,寺里会来敲他门的人只有一个。
他不情愿的起身拉开房门,果不其然,余人正站在门口。他打了个哈欠,不耐烦的说:“这么晚了,你不睡觉,来我这干什么?”
“你是郎中,”余人的声音有点激动,“师父说你医术高超,有一个能防治天花的方子。”
北方刮过松树林,呜呜的声音让人觉得刺骨的冷。
郑晟把他放进屋子:“你去见过师父了?”一转身钻进被窝。
余人局促的站在床前道:“嗯,师父说你可能就要走了,但有一样东西别忘了留下来。”
“什么东西?”郑晟忽然想到彭莹玉在周家堡对他说过的话,原来彭莹玉是要他把防治天花的方子告诉慈化禅寺,这算是交换吗?“我为什么要把那个方子告诉你?”
余人愣住了,郑晟粗声粗气,眉头挑起来,他有点发怵。
这些天,当郑晟粗黑的眉发挑起来时,他心里小小的坚持就自然退缩了。从春节的那只兔子开始,一个月来,他心甘情愿的被逼着吃过烤鸟,烤山鼠,烤蛇……。现在,他面对师父说话,都不敢长大嘴巴呼气。
“余人,”郑晟拍着床板,示意余人坐下,问:“你愿意一辈子呆在这寺庙吗?你不是说过,想要娶妻生子吗?”他摸着下巴浓密的胡须,两个月没剃胡子了,好在这里没有镜子,他能毫无压力的自欺欺人下去。
“来之前,我确实这么想,也愿意把防治天花的法子交出来,但现在我改变主意了。”
余人坐下,心中忽然有点感伤,道:“是啊,……可我除了在寺庙里,还能去哪呢?我跟随师父十年了,他要是愿意给我剃度,我早就是和尚了。”
“现在有个机会,你跟我一起下山。”
“你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