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前所有人都只是想:陛下召王守仁进京,是因为他跟王琼的关系,是因为王守仁确实有才干。皇帝也有可能对王守仁的学问有些兴趣,但王守仁进京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宸濠之乱叙功。
现在倒好,直接不经翰林院推选,在人家还没抵达京城时就任命他讲下一次经筵。
在梁储去职、王琼等人戴罪留职的巨大震动下,这道圣旨出奇地顺利。
皇帝没有出动厂卫,也没有让三法司彻查群臣,这终究有点用,没有人想在这时候再次触怒皇帝。
何况,心学理学本就是源出一家,也都是儒学嘛。
这个时间,王守仁正从通州赶来京城的路上了吧?
但圣旨已下,杨廷和想怎么做?
乾清宫东暖阁,刘龙应激反应来了。
陛下vs杨廷和。
哪一次不是火花四溅,突出一个哈人?
他佩服严嵩。
在已经实际上闹掰了的恩师面前,如今声名初“坏”的严嵩平静如常,只待落笔。
杨廷和忽然感觉有点尴尬。
这日讲起居注官,名为记录天子言行,但也不可能只记皇帝的话吧?
那皇帝说话的对象是谁?这对象又是怎么奏对的。
如今,王守仁还没来,但杨廷和今天是来尝试劝一劝皇帝远离心学的。
宋代时有鹅湖之辩,那至少两方学术大佬是面对面辩经的。
今天呢?是他一方单独对皇帝讲,还是以首辅之尊(请辞未遂中)去“欺压”某江西巡抚、都察院左佥都御史。
偏偏记录起居注的,还有一个绝顶聪明、又已经被他一句话就撕破表面感情了的门生:严嵩会在那个小本本上玩什么春秋笔法?
“阁老,有何事需单独奏对?”朱厚熜先开了口。
杨廷和眼神复杂地看着他:你是不是早看出来了严嵩这小子有反骨才点的他做起居注官?
此刻不能想多了,为了堂堂学问正道,杨廷和肃然又恭敬地拜了拜:“陛下!钱宁、江彬等奸佞就此结案,陛下实乃宽仁天子。日览奏疏不绝,经筵日讲不辍,陛下之好学勤勉亦不输古之圣君。”
朱厚熜被逗乐了:“阁老,您气过朕,朕也气过您。抵京已经一个多月了,咱们也已经打了这么久的交道,要不朕先说两句心里话?”
杨廷和突然面对朱厚熜这番自然坦诚又温和的语气,心底竟平生一些惭愧和暖意。
就是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