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片语传出来,太后还有怨怪皇帝之意,难保皇帝是什么样的反应。
只是此刻,他们还不知道另一个情况。
成都府新都县的杨家,杨廷和也无力地依靠在软枕上,声音羸弱而颤巍巍地念着。
“……伏惟……皇上……以圣人……之……之姿,继……圣人……之道……开……万世……”
他一边念着,一边想起第一次给皇帝上经筵时的情景。
那个时候,他希望皇帝接受的是“传圣人之道”,“除异端之末学”,“复隆古之太平”。
十年了啊。
杨廷和念完了自己这道遗表的末尾,嘴角微微翘起来了一点。
从正德十六年他登基,到现在的嘉靖九年五月,十年多了。
大明已经难以逆转地走上了一条新道路,不管当初情不情愿,杨廷和也成了这条新道路的开路人之一。
也不知道为什么,离开了朝堂之后,心神松懈下来之后,反倒老得快了些。
杨廷和又想起了梁储这个老家伙,他溜得快,倒是多享了几年清福。
感觉到生机渐渐流逝,也许不远了,就这两天的事吧。
他又想起了儿子。
看弟弟停下了笔,杨廷和又开了口:“嘱咐……用修……遵新制……不必学我……守孝……”
既然已经走上了新的路,就把路走绝吧。
他怔怔地看着床顶的帷帐,恍惚间看到年方十九中了进士时意气风发的自己。
这一辈子,做了帝师,做了首辅,还活着便获赐太傅,也值得了。
是那个年轻的皇帝坚持要让自己活着的时候就获封三公之衔的,他一开始是没安好心,后来是为了布局新法,再后来……是诚意礼敬他。
应宁入了庙,有了这致仕还家的一年多里写的那些东西,自己也应该能进去吧。
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到那位自己总看不透的皇帝了,就先与应宁一起候着,大约也不算孤单……
皇帝天恩浩荡,不拘一格拔擢人才的气势仿佛也催老了那一批重臣。
嘉靖九年六月初五,杨廷和的死讯、遗表和他的遗着一同传递入京,钟楼的大钟再鸣九响。
朱厚熜在御书房里看着他的遗表和遗着,也不由得眼睛微微湿润。
正如他当年刚刚登基时觉得的,一切都是夹杂着理想信念与利益的人情世故。
杨廷和曾是当年的他以为最大的敌人,此后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