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无论出身和名声如何,这个世界总会为那些非凡之人预留一席之地。再次遇到那位老农,胡麻虽然感到意外,但并未深思。
毕竟,他们之间只是短暂相遇,随后各自分道扬镳。随着胡麻能力的提升和视野的拓宽,他时常回想起这位非同寻常的怪人,尽管对方可能并不记得他。
就在胡麻分心之际,烧刀子大步流星地走向血污池。比他更接近血污池的,只剩下五人。能在血污池前跻身前五,都不是泛泛之辈,理论上,这甚至可以被看作是世间最嗜血的五人。
无论他们的背景和经历如何,能坐在这里,就足以证明他们背后必定有着令人震惊的故事,他们身上的杀气也是实实在在的,无人敢轻视。
烧刀子走到他们面前,稍稍停下了脚步。
正当胡麻等人以为,或许是那五人杀气太重,连烧刀子都心生忌惮之时,却见烧刀子的目光根本没看那五人,只是直勾勾地盯着血污池,冷笑一声:
“你一直在召唤我?”
“好大的架子,我既然来了,就该你来见我!”
“……”
说完这句话,他突然向前伸手。
五指虚握,似乎要将某物拉到自己身边,
“卧槽...”
看到这一幕,胡麻、二锅头,甚至红葡萄酒小姐,都不禁感到震惊。
原本以为人屠将军在这里,与其他人都不是一个级别,却被血污前的五人震慑,需要停下来认真对待,这似乎有些失身份。
现在才明白,人屠将军根本没有将这五人放在眼里,他的目光只在血污池上,他能感觉到血污池对他的呼唤,所以他直接来到这里,但又懒得再往前走了,
他不仅不把那五人放在眼里,甚至不把血污池放在眼里,
不愿意自己过去,反而要血污池过来!偏偏,血污池真的产生了感应。随着他虚空一握,血污池中突然涌起了数十丈高的血浪,翻滚不休,蕴含着难以言喻的巨力。
瞬间,就冲垮了无常李家在旁边设置的白玉台,也将四周用阳间紫气凝聚打造的精致宅院挤压得不断崩裂,
不仅整个血污池向烧刀子靠近,就连坐在血污池上的五道身影,包括那个恶人老农在内,都被血污池卷了进去,巨大的池水,仿佛有了生命一般向烧刀子靠近。
什么杀气越强,就越接近血污池?这一招,立刻分出高下!
胡麻等人在震惊之余,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满眼都是期待。按照这个势头,烧刀子似乎可以轻易夺取血污池的控制权,压制神赐王?
甚至,他真的有可能让血污池屈服,将这个权力完全掌握在自己手中?
“不可能!”
但就在这时,远处的一个人也被吓坏了,
李家的主事人沉着地坐着,冷眼旁观烧刀子的到来,想看看他有多大的本事,却没想到他一抬手,无视李家在血污池旁的布置,直接召唤的一幕,立刻让他全身冷汗直流。
召唤血污池,将其掌握在手中,原本是无常李家梦寐以求的事情。
但二十年的时间,三代人的努力,仍然相差甚远,突然看到一个陌生人,一出现就立刻达到了他们想都不敢想的境界,心里怎能不惊?
惊疑之余,就是不信。
这个世界上,杀气重的人,早已被李家找到,记录在册,不可能凭空出现一个,
他惊怒之余,立刻抬起大袖,只见袖子里鼓鼓囊囊的,很快就钻出了一个青头小鬼,手里拿着一个簿子,递到了他的手上,
这位李家的大先生,一抬手,就展开了簿子,目光锐利地在簿子上扫了一眼,
立刻锁定了一个名字,怒喝:
“安州焦石府三里店生人郭江生,怎敢欺凌血污池?
这个名字喝出的时候,就连已经站在血污池中,大手挥舞的烧刀子,也不由得身体一震。
现在的他,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谁,只当自己是人屠将军白起。
但无常李家,却有识人唤名的能力,
一眼就看破了他真正的身份,甚至命数因果,自然也就意识到了这个人不可能真的有如此杀气,由此推断,这个人身上的滔天杀气,一定是伪造的。
李家想要凭借真本事斗法,看看有没有机会窥见真正炼化血污池的可能,没想到对方居然只是取巧,怎能不怒?
他们这样欺骗天地,可能会取代神赐王,但肯定无法承担血污池,
“欺骗神灵,其罪当诛!”
一看到看穿了真伪,他也立刻怒从心头起,突然抬起大袖,用手指写字,迅速写下了几个字。
在这一瞬间,只觉得四周的幽冥剧烈震动,突然从四面八方的迷雾中,伸出了无数铁链,一条一条,都向烧刀子身上缠去。
每条铁链后面,都隐约可见一个小鬼,却要直接将烧刀子的魂魄,从身体中扯出来,
旁边的二锅头看到这一幕,已经暗叫不好。
对于江湖门道来说,李家人的本事,几乎达到了无法解决的程度。
门道里的人都不敢让别人随便知道自己的真名和生日,否则对方就有可能对自己施法,但李家人的本事,不管你说不说,结果都一样,
一见面就可以观名,观名就可以施法。不管你是用假名,还是易容,甚至施法,让自己都忘了自己的来历,他们也可以
一眼就看出来,
现在的烧刀子在这个世界的身份,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李家人却张口就喝破了,
“该你了。”
同样在这个时候,红葡萄酒小姐的脸色也变了,对胡麻说:“烧刀子只有杀气,道行不够,
扛不住李家的法!”
“原来带我下来,是想让我当肉盾的?”胡麻心里明白了,按照现在的情况,烧刀子身上的杀气,已经和别人不在一个层面上,夺取神赐的权力,简直是轻而易举
但杀气是真的,身份却是假的,李家大主事随手一道法,就能让烧刀子受到重创。不过自己在这里,就不一样了,自己确实擅长当肉盾。
一步踏出,就使出了力气。
轰隆一声,天地剧震,阴府本是无形之地,但在他脚下,却仿佛出现了一个深坑,四周的一切,都不受控制地向他身上飞来,包括那些缠向烧刀子的铁链。
十柱香的能力就在于此,以自己的命数扭曲四方,迫使那些法门,先到自己身上来,
这一招,胡麻在阳间也可以用,更别说是阴府之中了,
道道铁链不受控制,缠在了他的手臂上,铁链后面的小鬼们使出了吃奶的劲儿用力拉扯
,胡麻却不动不摇,面带微笑向前看去:“李大先生,着急了吗?”
只要自己愿意,那么在这血污池里,李家施展的任何法门,都会先一步落到自己身上来。
借着自己挡着,烧刀子正好以假乱真,去借机收伏这血污池。
“这就是你们镇崇胡家想出来的破法之术?”
而那李家大主事,此时的脸色也是冷冰冰的,都顾不上客套,森然喝道:“我敬你们胡家
,也敬你们所为,好生放你们进来,斗一斗法,”
“却没想到你们好的不学,偏偏学了那把戏门糊弄人的本事,就凭这滑头手段,也想赢了血
污池权柄,痴人说梦!”
话里是真的动了气了。
李家别的不说,在这斗法上,确实带了一种诚意切磋的态度。
当然,这倒与品格无甚关系,而是他们打着借这场斗法,寻求契机,最终打破自家早
受的母式
但转生者投机取巧,便让他极度不满。原本李家被逼得第一个对上胡麻,就是因为把戏
赵家坑人,没想到到了赌斗的时候,居然还是把戏门的高手过来捣乱,至此,他对把戏
赵家的不满,甚至超过了克制自家的降头陈。
当然,他倒不知道,赵家还是讲规矩的,到了要斗法时,便将吴禾妹子给调回去了。
红葡萄酒小姐虽然是把戏门小堂官却是代表了转生者来的。
“我与老夫人聊时,只说了各凭手段,破了血浮居的法,倒没说不能用把戏门的本事,”
胡麻面对着盛怒的李家大主事,却只轻淡笑着。
斗法就是这样,就像当初的红灯娘娘会与青衣老爷帮,上了播台,斗可以,斗术法的高
明也可以,破了对方的术法也可以,投机取巧也可以,
总而言之,既然确定了以神王为赌斗之题,那只要自己能破了神赐王身上的血污池权柄
,谁能管自己用了
何种手段?“你们凭空造孽,想夺血污池权柄,怕是不能如愿!”
厉喝声中,这位李家大主事却也见机极快,眼见胡麻站在那里,便似一座高山,便也立
时弃了继续施法的想法,干脆只是从手里摸出了几道符来,向了神赐王身上酒去,
那神赐王于此间,只是一道投影,有可
能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便在血污池。
但如今李家主事,将那几道符酒在了他身上,便见得他那一道虚影,居然越来越大,四
下里已经翻腾了起来的血污池之水,更加汹涌的灌进了他的影子里,
“呼!”
而于此时的阳间,猛虎关内,神赐王却也是骤然睁开了眼睛,神色里颇有些惊奇之意,
阴府里时间过得慢,此时的阳间,已是过去了两天一夜,正是第二天黄昏时候,神赐王
背的血气太重,长时间处于严重疲急状态,因此昨天夜里,没有出兵,只是好好的睡了
一觉,
本以为需要睡上好几天,才能缓过劲来,没想到一夜过去,便感觉精力充沛,仿佛自己
身上的血腥味更重了,刀也比往常锋利,倒是眯起了眼睛来,
“原来你们李家,一直监守自盗,窃取血污池的冤孽之力..”
而于此时,血污池间,陡然看到了李家主事的行为,胡麻也顿时明白了过来。
早在此前,他便看到了浮屠军的真相哪里有什么兵马,不过是一个个的死人,到了夜里
,使会跟了神赐王起身,借着他的血气杀人。
但问题只在,神王哪里来的那么多血气,源源不断,可以带起一整支死人大军来?
如今倒是明白了,不过是因为李家在神赐王身上下注,帮着他吃空饷。
那神王,说到底,也只他自己一个人,便是造孽杀生,这杀性也没多少,但李家却帮着
他打造了一支死人大军,一应生杀,尽皆落到了神赐王的头上。
杀孽愈重,权柄愈高,牢牢帮着神坐在了这距离血污池最近的距离上,甚至将所有人
都用开了一大截。
当然,在平时,李家甚至已经觉得神王失控,刻意在削减他在血污池里借走的血气了,
只是如今为了赢这场斗法,却又要给他加码。
如今也是这般,李家主事加持了神王,怕是他在阳间,又要大开杀戒。
而在阴府血污池之中,烧刀子怕也立时遇着强,
“天下各门,奇术异法,哪个不是在窃取天地之力,难道独我们李家这么做的么?”
迎着胡麻的喝问,李家主事却是眉眼森森,同时手持来笔,快速的在身边小鬼捧上来的
子上写着,
怕加持了神王,他也有些担心斗不过那个被胡家人请过来的鬼东西,这会子嘴上说的硬
气的很,心里实则异常心。
一来一去两句对话之间,烧刀子已经身入血池之中,身边滚滚血气,径直向了他的身上
卷来,饶是如此,都压不住他身上那节节涨的杀性,可见杀气之重,
而迎着他这杀气,那其他几个人影,都已经被卷的看不见了,惟独只剩了神王与那位手
持断刀的恶人,一个身形愈发的凝实,滚滚血气加身,与烧刀子形成了对之势,
另外一个恶人,却是出人意料,在此时睁开了眼睛来。
“又作梦了?”
他不修门道,因此不知道自己为何时时作梦,到这里来杀人,但久而久之,却也习惯了
。
这睁开眼睛第一幕,便是看到了浑身血气的烧刀子,也感受到了对方身上的强烈敌意,
黑酸酸的脸上,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只是提起了刀来“是那个老疙瘩?”
然见了他的反应,就连无常李家的主事,也不由得心里一惊,旋即见到了他的动作,倒
是心间狂喜。
李家在血污池挑一个人,扶作人间草头王,当初便是在这血污池跟前的三个人里。
只是,排名第三的家伙,是个只知道杀戳的疯子,没有一点脑子,所以李家感觉他太容
易失控,便将他填进了血污池里。而排在第二位的这个老疙瘩,一开始甚至杀性比神王
还要高,但李家找到了他在人间的身份,发现他啥也不懂,甚至像是有些痴傻,既无学
问,更无本事,只好放弃。
哪怕在血污池这里,也很难指使得动他。
选来选去,还是神赐王,出身既好,又颇懂得笼络人心,所以最终被李家选中,只是毕
竟太过傲慢,如今连李家也有心将他
换掉了。
说到底,论起杀性,在没有李家干涉的情况下,倒是那老疙瘩最纯粹,也最能引动血污
池,如今见他居然准备向那假人出手,已觉得惊喜又意外,
“不好……”
而同样也在此时,胡麻忽然眉心直跳,看到了那恶人的动作。
他从第一次见此人,便不敢小觑于他,如今同样也不敢小,心间微凉,便忽然开口叫道
:"喂,老兄,”
“可还记得当年梧桐镇赠刀的故人?”
“……”
“诶?”
随着胡麻开口,那手持断刀的恶人伥顿时呆了一呆,转头看着胡麻,有些难以置信的模
样:“你咋会到了俺的梦里来?”还不等胡麻回答,他倒像是明白了什么:“难道是你也死
了,过来找俺讨人情账
的?”
故老相传,人死账消,但有些人便是死了,也舍不得这账,会托梦给欠了自己账的
人,讨还回来。
而被托梦的,便要还这账,这是规矩。恶人伥深信此理,想明白了之后,那张木讷的老
脸之上,倒是略略的露出了一抹罕见的笑意,道:“你是好人,你送过俺半截儿刀,俺记
着哩!”
“说吧,想让俺帮你弄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