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不是因为大病初愈,他的嗓音低哑得撩人心弦。夜风拂过,拨得她一对猫眼石耳坠叮叮作响,他的声音清清淡淡飘来,却仿佛一记闷钟狠狠砸在她心口。
周景夕脚下的步子骤然一顿,周遭夜色暗暗沉沉,凌乱漫天飞雪,唯有远处府宅的火光依稀跳跃。她抬头看向身旁,蔺长泽就那么静静站着,月白披风上头落了许多雪,盈盈白点,像是才从梨花树影里走出来。
对上那双眼睛,幽黯得像两潭泉,魔怔似的,教人移不开眸子。他是个城府极深的人,向来阴冷凌厉,她跟在他身边长大,共同度过七年光阴,却从未见过厂督这样的眼神。
浓密的长睫层层掩映,他的视线专注而清定,落在她身上,意味不明,却离奇地是她感到温暖。
四目交接,胸口的跳动瞬间失序,一声声,一阵阵,仿佛擂鼓大作震天响。一种极其古怪的滋味从心房的位置弥漫开,以摧枯拉朽之势侵透了四肢百骸。
慌乱惊诧在眼中交织而过,周景夕一震,忙忙别过头,带着些落荒而逃的意味,嘴里干巴巴道,“无端端的,怎么突然说这个。”说着故作轻松地仰头看天,竭尽全力平复擂鼓般的心跳,忽而一笑,“厂督这话真怪,我怎么不知道自己失去了什么。”
她颇不自在地咬唇,两手无意识地揪扯着衣摆。蔺长泽将她的小动作一分不落地收入眼底,眼底隐隐浮上一丝笑意。虽为皇女,却是他一手带大的孩子,他对她的了解深入骨髓,她的任何心思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厂督的唇角勾起一抹笑色,沉着嗓子徐徐道,“娇蛮,任性,跋扈,这些我都会一一帮你找回来。”
周景夕微怔,讷讷回过神来一笑。这样和睦的相处已经多时不曾有过了,她也难得地不想同他争执,因道,“我一心御极,那些小女儿家的玩意儿要来有何用。人都是要长大的,不是么?厂公。”
“臣说了,殿下的一切心愿臣都会帮殿下达成。”他薄唇微扬挑起个淡笑,眼底光波明灭,“有臣在,殿下不必作出任何牺牲。”
这回她倒是略微诧异,挑高了眉一副不大信任的表情,朝他欺近几分端详他面色,揶揄又戏谑的口吻:“若我御极,第一件事便是为陆家翻案,第一个要废的便是西厂。厂督心知肚明,又为什么要帮我呢?难道——”她凑得更近,馨香的气息薄薄呼在他耳畔,“你有什么图谋?”
他眼角微挑,朝她一微微,修长的指尖极缓慢地撩起她的发,神色暧昧,“臣要什么,殿下真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