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第一个仿真人被制造以前,人类耗费了大量时间去构想可能出现的各种问题,仿真人能不能算人?仿真人的权益应当如何划分?当人类开始不断更换自身组件,如同一艘忒修斯之船,机器和人的分野应当如何界定?
“诸如此类的问题每天都在引起论战,早就有人意识到会有人将自身可怕的兽欲宣泄在机器身上,他们提前开始同情起无辜的机械,开始呼吁社会关注机器人权益。然而,没有人想到那些因仿真人制造而诞生出的新需求会带来怎样的后果,又是哪些人要最终咽下它。”
“这不合理……为什么没人想到?”
“因为每一个人都是自由的,简。”
“我不明白……”
“你真的不明白吗?还是你也和那些黄金时代的上位者一样傲慢?”
赫斯塔的脸色微微发白,她恼火地望着安娜,“……请指教。”
安娜微笑了笑,她的轮椅向后退了半米,从书架上取下另一个更为厚重的档案夹。
“我们还是从另一头说起……你已经见过船上的荆棘僧侣了,你觉得这些人怎么样?”
“你指哪方面?”
“各种方面。”安娜耸耸肩,“你和他们就某个话题深入地聊过吗,他们是最喜欢向陌生人兜售自己那套理论的。”
赫斯塔颦眉想了想——在船上的这两天,她清醒的时间实在不多。昨天下午她同那个叫布理的男人简单聊过几句,但很难说那里面有什么“理论”。
反而是艾格尼丝和梅耶那对姐妹……
“看来没有?”
“……没有。”赫斯塔回答。
安娜有些意外,她低头从档案夹中抽出一打文稿,“好吧,不论如何,你应该先认识一个人。”
赫斯塔单手接过,翻过封面,文稿的扉页上印着一个神情严肃的中年男人,他的眉间有着极深的沟壑,眼睛却非常有神,树根般的白胡子长满了他的下巴。
赫斯塔确信自己对这张脸毫无印象,然而在看到底下名字的时候,她愣住了。
“……罗博格里耶?”
“嗯哼。”
“这是他年轻的时候吗?”赫斯塔有些不确定地回看照片,“为什么完全不像……不,这就不是一个人。”
“没错,他们俩本来就不是一个人。”安娜轻声道,“船上的那个小老头的真名叫罗伯·格林,他二十来岁的时候就把自己的名字改成了罗博格里耶——为的就是向此人致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