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理军看着阵地的前方,久久没有说话,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路远收拾了一下胸中澎湃的情绪,指了指二连的阵地道:“连长,你最好劝劝焦连长,让他将马克沁先拖走,等到正式开战的时候再拉上来,或者至少伪装一下,现在那样,简直就是一个炮靶子,别还没开战,就被炸成了一坨废铁!”
从夜色里望去,阵地上唯一的一件重武器在二连的阵地上高高垒起像是一个坟头,又像是向三连炫耀的旗帜,简直无比醒目。
“这个蠢货!”胡理军骂道,气冲冲的小跑了过去。
他怎么和焦大鹏交涉,路远不想知道,直接回到了战壕外的芦苇荡里,又累又饿浑身都疼,最难受的是来自精神上的压力——明知道这场仗会打成什么样子,却不得不在这里坚守,为了这群渣子,也为了那在民族历史上最痛苦的伤疤,却又绝不甘心就这么死去。
那种矛盾的心情带来的压力,几乎要将他压垮。
“远哥,你的枪!”
一见路远进来,牛疙瘩便一脸欣喜的小跑了过来将那只毛瑟递给他,抹着鼻涕献宝一般的道:“我帮你擦了三次,又上了油,肯定好使!”
“恩!”
路远揉揉他的脑袋算是夸奖,牛疙瘩便一脸喜气像是孩子得到了糖果,他渴望被认可却永远被忽略的心,总算得到了一点安慰。
渣子们躺在泥水里,像是猪圈里的一群猪,大多数人已经熟睡,大狗熊的鼾声几里外都能听到,他们喜欢安逸,哪怕明知道大战就在眼前。
让路远欣慰的是,这群渣子们到底不是太蠢,没有因为想要安逸而将芦苇砍下来垫背,不然在密集的芦苇荡里忽然出现了几道秃头一般的空缺,日军的飞机绝对不会放过这样刺眼的目标。
“小路,来一口?”
杨宗满没睡,正啪嗒啪嗒的抽这烟锅,四十多岁的脸满脸的褶子伴以佝偻的腰,让他看起来六十都不止。
这是个人精,从他明明已经年老体衰,却总能在这帮足以当他儿孙辈的渣子群中占得先机,他也叫过路远逃兵,但当路远稍稍展露一点实力之后,他就再也不叫,取而代之的是带着长辈般亲昵的小路。
路远摇头道:“满叔,你也少抽点,鬼子追上来咱们逃命的时候,也能跑的快点!”
“抽半辈子咯,戒不了了!”
杨宗满收回烟锅继续吧嗒吧嗒的抽,在稍稍沉默之后忽然道:“我儿子要是没死,也你这么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