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了,一辆人力车停在了绸缎店门口旁边,一个身穿洋装的女孩从车上跳了下来。女孩与车夫简单地交代了几句,车夫没有离开,而是抓着车把,把车子掉了一个头,把车横放在窗户下面,揣着双手蹲坐在车子的横杆上,一顶破棉帽子压在他的额头,一双澄亮又耀眼的黑瞳,闪着凛然英锐之气,穿过帽檐前耷拉着的几缕乱蓬蓬的头发,警惕地注视着四周。
女孩提着裙摆,不慌不忙走近店门口,身体趴在玻璃门上,往店里巴头探脑。
邱学秦一愣,心里念着两个字:“是她?”不由自主往后退了几步,把抱着的胳膊放了下来,离开窗前,靠近柜台,右胳膊肘支撑在柜台上,眼睛盯着店门外面,不远处的街道上又走来两个男人,两个男人相距不远不近,邱学秦的眉梢拧了拧,他们两人怎么一块来了?
柜台里面,店掌柜的身穿长袍,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齐耳的短发罩在一顶瓜皮帽的下面,顺丝顺绺。他的大手下面捂着一个算盘子。
“鲍师傅,街上多了一些陌生人,咱们尽量不要多事,静观其变……那个沃家小姐,今儿她怎么有时间到咱们店来了?”
鲍掌柜的从算盘珠子上抬起头,腾出一只手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把眼睛瞪大,撩着嗓子问:“老板,您说谁呀?”
“沃家丫头。难道咱们那几个伤员出事了吗?不可能呀,我已经安排人盯着了,有事他们会第一时间通知我。”邱学秦的声音压得很低:“鲍师傅,许连瑜和那个日本医生也来了,今儿怎么这么凑巧?”
鲍掌柜的把算盘子攥在左手里,右手从柜台下面捏出一块抹布,漫不经意地擦拭着,嗓子眼里哼了一声:“你是说那个日本男人也来了吗?这还用说吗,他一定是踏着沃家小姐的脚印找来的……你别让俺去给他们开门,俺不待见他们,许少爷还可以,他是咱们中国人。”
鲍掌柜的是河北人氏,他年轻时候是地主家的账房先生,古北口战役,日本鬼子把他的村子炸了,把他的家也炸了,他全家上上下下十几口死在鬼子的炮火里,村子里的惨状让他终身难忘,遍地都是被鬼子炸死的村民,血肉横飞,一个二百多户的村子只剩下他一个人,那年他五十七岁。为了替家人报仇,他一跺脚跑上了战场,当了兵,一个老兵,在部队只能烧火做饭,就是烧火做饭他也一丝不苟、尽心尽力去做……前年,地下组织安排他跟随邱学秦来到了坊茨小镇。
邱学秦没理睬鲍掌柜的,向煤炉子瞥了一眼,没回头,没好气地喊了一声:“青凤,这炉子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