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嬷嬷熄了炕桌上的灯,将壁角里那盏八角紫檀木宫灯内的双烛吹熄一根,留了些昏黄的灯光,再向皇太后曲膝道:“您早些安歇,奴婢去瞧瞧。”
雨声淅沥,是一片打在树叶上淅沥的声音,皇太后瞧着白嬷嬷模糊又有些佝偻的身影,不觉挽着帐子唤了声:“白芷,小心行事。”
“您放心,多少年下来,早便习惯了”,白嬷嬷轻手轻脚退出殿外,接了小丫头递来的泼墨山水青绸雨伞,手里提着盛了香烛与灯油的篮子,独自一人沿着小路往小佛堂去。
昏暗的灯光下,那右使居然等不及,早就立在佛像旁边一处阴影之中。瞅着白嬷嬷姗姗来迟,右使一口纯正的京腔里透出掩饰不住的烦躁与森然:“白芷,你今日来得太迟,是存心对本右使不敬么?”
白嬷嬷将香烛放上供桌,弯腰行了个千禧教的礼,恭敬地回道:“属下不敢,只因今日太后娘娘睡得迟些,奴婢不好脱身。方才服侍了她睡下,奴婢即刻便冒雨前来,不敢有片刻耽搁。”
右使虽是嘴角噙着丝笑意,眼里却冷锐无比:“白芷,近日教主对你不大满意,要你将功折罪。一则皇太后面前,一力阻止三国联姻。再则,前几日给你的药草,如今该泒上用场,什么六十六岁的大寿,不办也罢。”
白嬷嬷心间不寒而栗,她恭敬地跪在地上,并不多做分辨,只垂首说道:“皇太后面前,奴婢只能慢慢斡旋,成与不成,奴婢委实不敢在右使面前夸口。”
右合极其不耐,讥笑道:“白芷,宫中数年的养尊处优,大约你记性不如从前,别忘了亲弟弟还在云南,面朝黄土背朝天,田间地头种着罂粟。”
白嬷嬷再抬起头来时,已是两行清泪澿然而下,显得无限伤心:“我姐弟自云南一别,如今已有数十年。白芷此身献于圣教,本该万死莫辞,可否请右使网开一面,上覆教主开恩,容我们见上一见?”
“乔太后一事上,你放着大好形势却失了先机,是教主仁慈,才不迁怒你兄弟。这般的大恩不知图报,还妄想些什么?”
右使目光中满是鄙夷,弯下身来以两指捏住白嬷嬷的下颌微微用力:“白芷,解药拿得太多,忘记烈火焚身之苦了么?”
提起身上所种的奇毒,白嬷嬷簌簌发抖,脸上露出惊恐的神色。她勉力支撑着身体,咬牙回道:“白芷不敢。”
“教主向来赏罚分明,这次有言在先,你若能搅黄三国的联姻,或者取了乔浣霞的性命,都会许你回云南安身,自此与兄弟骨肉团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