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过了良久,在左右亲近之人好一通的劝慰之下,张居正的丧父之痛才稍微平复了些。只是因为悲伤过度,又吐了一大口血出来,他整个人的精神已然大显颓靡,即便已喝下了一碗千年人参所煎出来的参汤,依然看着恹恹的,与之前那个威势凌人的张阁老一比,就完全是两种模样了。
在定下心神之后,看着周围围绕着自己的这些家人,张居正先是一阵感慨,但随即,眉头便皱了起来:“你们这些人真是好不晓事,出了如此大事居然不早些进宫去通知我。还有,你们还在这儿愣着做什么,还不把事情张罗起来?”
他所谓的张罗事情,自然便是治丧了。张居正父亲逝去,在京城的张家自然是需要戴孝挂丧,并把这一消息传递出去的,这也是这个时代的人必须做的道理,不然就会惹来旁人的非议了。而像张居正这等身份之人,这种事情自然更是马虎不得。
周围那些人赶紧答应一声,便有些茫然地退了出去,只留下张守敬这个张居正最亲信的管事依然陪伴在侧,只是脸上却显得大有些纠结的模样。
虽然心神很乱,但张居正还是立刻就觉察到了对方的异样:“守敬,有什么话你便说吧。”
“老爷,有几句话虽然我说了你未必会高兴,但我还是得提一提。”张守敬在打量了自家老爷一眼后,用很是低沉的声音道:“治丧一事是不是可以先缓上一缓?”
“嗯?”张居正闻言脸色就沉了下来,若非他熟知对方并不是一个随口乱说之人,只怕这时候都要大发雷霆了。
张守敬也担心老爷动怒,所以赶紧解释道:“因为这事儿在江陵那边也还瞒着呢。那儿的家人就是担心此事会给老爷你带来麻烦,所以差人昼夜赶来报信,只等老爷你做决定后,再做下一步的打算。”
张居正顿时陷入了沉默。他毕竟不是常人,只听对方这么一提,就已迅速明白了个中情由。显然,无论是江陵还是北京的家人,在面对此事时,首先想到的就是那两个字了——丁忧。而在明白这一点后,他也不觉有些含糊了,这事确实有些不好处置了。
对父亲张文明,张居正自然是有真感情的,父亲之死对他的打击也极其巨大,有那么一刻,他只想立刻赶回家乡,见父亲最后一面,并在其灵前痛哭请罪。但在这种伤心感平复下来后,张居正便又恢复成了一个绝对冷静的政治家,让他很清楚地就看到了此事所带来的影响。
以如今朝廷的规矩,一旦父亲逝去的消息散播出去,自己恐怕就只有丁忧一条路可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