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恋栈权位之徒,对他有所不满的。甚至……陛下或许不知,这天下的读书人中,认死理的所在多有,在他们看来,祖宗定下的规矩不可有一丝变更,但有变通,便是数典忘祖,便是大逆不道。无论是什么人,只要敢做这些,就是他们的大敌,哪怕是张阁老这样身份之人,他们也不惮与之一战的。故而只要此事一成,张阁老将会背负来自无数人的骂声,其名声自然会一落千丈。而这,便是臣的私心了,臣心中有愧。”说完这一番话后,杨震再次于皇帝面前拜倒。
万历登时愣在了那儿,好半晌都没能回过神来。说实在的,生长在皇宫之内的天子对这种世俗的看法毕竟很是陌生,也不可能去想这么多的。但经杨震这么一解释后,他却很快就认同了。
因为就在这几年里,因为祖宗规矩的事情,他这个皇帝没少被下面的官员明谏暗讽,有时候也颇感头疼。现在想来,他们既然敢和自己这个当皇帝的正面相抗,那当目标换成内阁首辅时也不会手软了。
这么一想,本来情绪还有些低落的万历精神就好了许多,或许留下张居正对自己来说未必全然是坏事了。
但随即,他又皱起了眉头,这事儿可还是与自己有关哪,是自己下旨挽留的张居正,那天下人在声讨张居正的同时,又会不会把自己也给添进去呢?
杨震一看皇帝这模样,就猜到了他心里在顾忌些什么,便道:“陛下不必忧虑,此事天下臣民只会针对张阁老,而不会有损陛下圣德的。”
“哦?此话怎讲?”皇帝一听,神情略微放松了一些,但还是下意识地问了一句。
“陛下乃一国之君,自当为大明江山社稷考虑,所以留下张阁老的举措是不能说错的。但若是张阁老因此留下,就是他自己心有恋栈了。”杨震轻声解释道:“而且,陛下可以发明旨留张阁老,而且在旨意中只说国事不论其他,到时候其他人想说什么,也是挑不出任何问题来的。”
仔细想了好一阵后,万历便用力地点了下头:“你说的不错,在此事上,朕的确是可以这么做的。那你觉着张师傅他真会答应留下么?”
“臣以为他刚开始时或会拒绝,但只要陛下多挽留几次,张阁老他就只能接受夺情了。毕竟,他也心系朝廷,不想就此离开哪。”虽然杨震可以把话说得再刻薄些,比如点出张居正权欲极大,不会甘心就这么离开的,但最后却只是给出了这么轻描淡写的一句。没办法,在天子面前,有些话还是不说为好,不然现在虽然不会出什么问题,但今后可就说不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