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
噗。
血液喷溅里,妖怪忽然散成指头大小的肉块,堆砌在门槛上,筋肉尚且跳动,腾腾冒着热气。
随即。
屋中斗声平息。
不知从哪里掀起怪风,将门窗一一阖锁,众人只能隔着窗户纸,瞧见屋中血色渐渐消退,同时听见“泊泊”声响,却是门缝窗隙里不停涌出血水。
不消片刻。
在妖魔们的脚下汇积成一片血沼。
门槛上的碎肉早被冲散,血水裹着那颗黑白分明的独眼,滴溜溜滚到了郎中的脚下。
他俯身拾起,瞩目良久,而后……
噗~
竟是莫名笑出了声。
他先是抬起袖子掩着脸轻轻嗤笑,可笑声却越来越大,越来越尖锐,甚至连袖子都遮不住他裂开的嘴角。
他于是放下衣袖,弯起了腰,捧着肚子,放声狂笑。可即便如此,似乎尤不尽兴,干脆跌坐在血沼中,狂笑着拍打起地上积血。
“哈哈哈哈哈……”
肆意而怪诞的笑声在院子里回荡。
笑得风声“呜呜”凄嚎;笑得铁铸般的接天蔽日的雾墙翻腾涌动,似要崩塌压下;笑得妖怪们低声呜咽,跪倒伏地;笑得众人惶然欲死,不见血色。
“这厮莫不是疯了?”
薄子瑜很想大声骂上一句,可出了嘴边,却成了自言自语。
他偏过脸,也不知是为掩盖一时的怯懦,还是想从同伴的身上寻到一丝支(和谐)持与慰藉。
他首先看向了冯翀,圆脸道士眉头紧锁,口中反复诵咏着“无上太乙度厄天尊”;他又看向了张易,游侠儿死死攥住刀柄,眉目低垂,瞧不清表情;他最后看向了虞眉……
她迈步上前,越出众人。
素衣红裙,独自立于人群与妖魔之间。
薄子瑜愣愣瞧着她,那纤长的背影在对面狰狞妖魔的比对下,显得格外的单薄而脆弱。
他忽而感到一阵强烈的羞耻,冲散了心头雾霾,然后生出点点豪情。
须眉丈夫岂可让一女子专美于前?
就要拖刀大步上去,决个生死而已。
但不管他胸中如何激昂,前方虞眉已然踏入血池,直面妖魔。
“我是镇抚司巡察使虞眉,奉天子令刺天下妖鬼精怪巫觋僧道不法事。尔等散播妖疫,聚众作祟,残食百姓,铁案如山,罪证确凿,还不束手就擒,更待何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