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刀房女冠离开后没多久,裴钱就蹑手蹑脚从屋里边走出来,额头贴着黄纸符箓。
石柔站在屋门那边,神色紧张,即便已经察觉不到女冠的丝毫气机,仍是心有余悸。
她是女鬼阴物,大摇大摆行走人间,其实处处是凶险。沐猴而冠,只是惹来耻笑,可她这种鸠占鹊巢、窃据仙蜕的歪门邪道,一旦被出身谱牒仙师的大修士看破根脚,后果不堪设想。
裴钱到了陈平安和朱敛身边,瞥了眼墙根那边。
朱敛笑道:“一根灵气殆尽的狐毛而已,也要捡起来当个宝?”
他伸手一抓,将墙角那根支撑起狐妖障眼法幻术的黑色狐毛,双指捻住,递给裴钱,“想要就拿去。”
裴钱躲在陈平安身后,小心翼翼问道:“能卖钱不?”
朱敛指尖拧转那根韧性极佳的狐毛,竟是没能随手搓成灰烬,微微讶异,仔细凝视,“东西是好东西,就是很难有实实在在的用处,若是能够剥下一整张狐皮,说不定就是件天然法袍了吧。”
陈平安提醒道:“这种话少说为妙。”
朱敛笑道:“确实是老奴失言了。”
这边的动静显然已经惊动其余两拨捉妖人,复姓独孤的年轻公子哥一行人,那对修士道侣,都闻声赶来,入了院子,神色各异。看待陈平安,眼神便有些复杂。本该半旬后露面的狐妖竟然提前现身,这是为何?而那抹凌厉刀光,气势如虹,更是让双方心惊,不曾想那佩刀女冠修为如此之高,一刀就斩碎了狐妖的幻象,之前狮子园给出的情报,狐妖飘忽不定,无论是阵法还是法宝,尚无任何仙师能够抓住狐妖的一片衣角。
陈平安将狐妖和师刀女冠的那场冲突,说得有所保留,女冠的身份更是没有道破。
那名肩上蹲着一头火红小狸的老者,突然开口道:“陈公子,这根狐毛能够卖给我?说不定我借此机会,找出些蛛丝马迹,挖出那狐妖藏身之所,也未尝没有可能。”
陈平安笑问道:“价格如何?”
老者一番权衡利弊,道:“狐毛已经完全失去灵性,其实本身已经不值一颗雪花钱。”
陈平安没有立即给出说法。
孤独公子身后的那位貌美女婢,一双秋水长眸,泛起微微讥讽之意。
看来眼前这位背负白鞘长剑、一袭白袍的年轻仙师,瞧着挺像山上人,实则市侩得很呐,一颗雪花钱的狐毛,还要做一做文章?不过她很快释然,所谓的谱牒仙师,可不就是这般道貌岸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