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云姜却没有立刻回答郎主的问话。宇文泰有点好奇地看着她。
沉默一瞬后,云姜还是声和气缓地回道,“奴婢的父亲是代郡小吏,因罪籍没家口为奴……”
剩下的话云姜没再说。但宇文泰已经明白,怪不得她不像是个普通的奴婢。小吏之家的女儿,原本也算是家世清白的良家子,却不得不因为父亲而受到官场牵连没入贱籍。比起从前,身份上已是天地云泥之别。难得她还是这么淡泊沉静的样子。
代郡,原来她竟也是代郡人。宇文泰抬起头,望着虚空里的不知什么地方,陷入到沉思中去。仿佛听到了天地之间飘来的苍凉悲壮的阵阵胡笳的声音。天那么蓝,蓝天上白云朵朵。地上一望无际的都是绿草。蓝天与绿草在极远处相联。牛羊成群,在草原上世代生息。最健壮的男子在草原上纵马如风,最美丽的女子在草原上载歌载舞……
宇文泰竟不自觉地微微一声叹息,这些在他的记忆里都已经太遥远、太遥远了。遥远得都不像是真的。他忽然醒过来,无意中一眼看到云姜正跪在地上静静地抬头看着他。她没有打断他,只等着他的吩咐。
宇文泰意识到自己失态了,有点不自在。有意掩饰般地故意不肯再看她一眼,走到坐榻边坐下来吩咐道,“去请苏先生。”说完就在书案上毫无目的乱翻,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云姜却已经应声传命去了。
苏绰,一望便知是个忠厚长者。因为在大丞相府里往来的次数多了,所以府里仆役奴婢人人都认识这位大行台左丞。左丞温和端厚,郎主大丞相在府里便直呼之“先生”。所以府里人也都敬称为“苏先生”。
苏先生是京兆武功人,说话的语调里稍有乡音,正因为如此,得到大丞相敬重的苏绰在西来的旧都百官心中更具有一种象征意义。象征着新都长安的态度,象征着大丞相宇文泰的态度,象征着未来这个暂时偏安于一隅的还称为“大魏”的王朝的现在和未来。
果然,宫室清肃了,新皇帝性纯厚,宫中一派祥和。宗室后裔们也放轻松了,不再天天有性命之虞。自从高祖孝文皇帝迁都城至洛阳以来,宗室也好、百官也罢都被逼迫讲汉语,着汉服,人人事事都要跟着汉人学。自从到了长安,仿佛春风解冻一般,表面无异,暗中已经悄然生变。鲜卑旧族们马上就要扬眉吐气了。
不只宗室、百官。长安的魏宫、大丞相府,就是寺宦宫婢、仆役奴婢们也都人人尽自己所能服侍好苏先生。
这一夜,苏绰在大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