浏河之战过去快一个星期了。516团最后关头赶到不仅救了叶青一命,还成为了天平上最后一颗砝码,中岛见势不可为非常果断带着他的人的连滚带爬的撤回了他们海军陆战队的基地。一二八事变没有像原来历史那样国军先胜后败,而是守住了战果,想必凭借着两次大胜,国民政府可以在谈判桌上真正强硬起来。
不过这一切都跟叶青没什么关系了。浏河之战结束有,国防部一纸命令把叶青和二营剩下的兄弟调回了南京。之后一直在原来八十八师驻地休整。国防部没有说明为什么把二营调回来,但是从字里行间跟那个宣读命令的军官的脸色,不难看出这回调动不是什么好事。
原本三百人的二营就剩下两个排,营房空荡了不少。每天跑*时候每个兄弟看着突然缩水的队伍总有一种莫名的伤感。更加伤感的是,总有人偶尔会说,某某某,今天我的女朋友给我来信啦,你小子啥时候......这时候他才反应过来,曾经跟他一起讨论女孩的兄弟已经不在了。
等待未知的命运总是很漫长,还好终于有人让叶青去一趟国防部,不过......这个单位是军法处。
国防部的某个小屋子里,叶青正艰难的用包满绷带的手一丝不苟的对着镜子打着领带,而旁边站着的是同样包满绷带的廖耀湘。
叶青仔仔细细的对着镜子看了又看,然后费力的捋平了衣服上的每一丝皱着,觉得没什么瑕疵了才转过身来,“怎么样,建楚兄,我帅不?”
“帅......”廖耀湘艰难的说,从声音里面就能听出他的担忧。
叶青呵呵一笑,抬手拍拍廖耀湘的肩膀,“别说的这么不情愿,你信不信,如果现在中央军来一次选美,说不定我就能当选中央军第一美男子。”
廖耀湘显然对叶青的玩笑全无反应,而是显得有些心不在焉,眉宇间全是忧愁之色。
看着沉默的廖耀湘,叶青也有些没办法继续没心没肺,也只好在他身边坐下去,两人彼此沉默,廖耀湘充满担忧的看着叶青,他不知道叶青将要面对什么,而且没办法跟他一起去面对。而后者显然也并没有他脸上显得那么无所谓,而是正在不自觉的摩挲着他的军装。
不知过了多久,“咣咣咣”三声敲门声响过,一个黑脸的少尉军官推门进来。“叶少校,时间到了,请吧。”然后一低身,貌似恭敬实则倨傲的给他让出一条路。
叶青点点头,示意他明白。然后拍了下廖耀湘的肩膀,给了他一个没事的眼神,还有心情在嘴角扯出了一个顽皮的笑。然后就跟着那个黑脸少尉走出了这个小屋子,屋外是一条幽深的走廊,安静而空无一人。廖耀湘呆滞的坐在屋子里,听着叶青的皮鞋声渐渐远去,然后无力的合上双眼,两行泪水无声的流了下来。
“叶少校,今年2月23日,奉第五军第八十八师命令,你带领二营驻防浏河,是,还是不是?”
军法处......让所有军人谈之色变的地方并没有外界想象的那么阴森可怕,反而是一个蛮宽敞的屋子,就像是大礼堂一样。不过现在这个气派的地方只有十个人,除了军法官跟几个军委会旁听的之外,只有叶青一个被告。
叶青挺拔的站在被告席上,因为失血显得有些苍白的脸上无喜无悲,一袭中央军淡绿色常服衬托的他异常帅气。
“是。当时是冯铁裴将军下的命令,命令我......”
“你只需要回答是,或者不是。”
“是。”
“2月29号,你擅自让两名非军队人员进入阵地,违反了《军队管理条例》第三十一条,是,还是不是?”
“是。”
“3月2号,盐泽幸一开始攻击浏河阵地,在没有任何上级指示的情况下,你擅自命令部队撤退,有临阵脱逃的嫌疑,是,还是不是?”
“是。”
军法官盯着叶青看了半响,后者依然一脸漠然,军法官半天也没从他的神色间看出哪怕一丝恼怒。只能悻悻的整理了一下手里的文件,“我的问题问完了。”
“好的,下一个。”坐在主位的那个上校军法官点点头。让下一个军法官提问。
一上午的时间就在不停的提问跟沉默的“是”中过去了。末了,那个上校才开始下结论,“鉴于叶少校对上述罪行供认不讳,但因为叶青在浏河取得的巨大战果,军法处决定......”那个上校打量了叶青一下才继续道“不予追究少校叶青刑事责任,仅将叶少校开除军籍,即刻执行。”
叶青没有任何反驳,而是沉默的接受了这个判决,起身,敬礼,然后沉默的转身离开。宽敞明亮的大厅里,叶青突然觉得一阵心寒,很难想象为了国家出生入死的勇士,因为一些莫名的原因居然落到了这个下场......他突然很为那些战死的弟兄们不值。但是他没有争辩什么,只是尽力的走出最标准的齐步走,强忍着没让眼泪流下来,沉默的用坚定的皮鞋敲地的声音维持着他最后的尊严。那种悲壮的气势蔓延在整个军法处,那个上校在叶青背后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可是最终没说出口,而是起立,目送着叶青消瘦的身形渐渐隐没在门口。
所有的军法官都随着那个上校沉默的起立,对着离开的叶青无声的行着注目礼。这个世界上真的有贵族存在的,这不是物质意义上的,而是精神意义上的。有些人永远那样从容不迫,不骄不馁。一切的不公,灾难,误解都不能在他们脸上留些任何印记。毫无疑问,叶青就是这么一个贵族。军法官们神情复杂的看着那个并不高大的身影,他在战场上战无不胜,只可惜却在战场外一败涂地。所有的人脸色都很复杂,无数的内疚,忏悔,心疼,掠过他们的脸,但是最终都汇聚成一种情绪......那就是敬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