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年的时候,我虽然怜惜春天,但是满头的白发,早已和姹紫嫣红不甚合搭了。”
李氏读到这一句的时候,拿着小报,心里一阵阵的悲哀。
她虽然还没到满头白发的岁数,可是如今的生活,却早可以一眼看到老。
院子里小小的蔷薇丛,看起来妖艳得不安分,被打扫院子的寡妇连根拔走。碧绿的爬山虎长过墙头,不太规规矩矩,被管理花园的人锄掉。
她想起自己刚刚嫁过来之后,很少说话。
说什么?
她看着菊花,说“薄雾浓云愁永昼”,她们私下说:真是怪。
她不做针线,拿起话本子,她们说:恐怕不是什么正经人。
她偷拿丈夫的邸报看,她们骇然:这样不安分!
花园子的半步,没有丈夫陪同,都是不许出的。
她婆婆看着她,说:“别人都说你是才女。”那么,恐怕是不安分的女人。
从此后,除了念经,就是叫她陪着念经。叫她抄女戒。
这里唯一读书识字的,或许能和她说得上话的,是她容貌英俊的丈夫。
昨晚,她的丈夫来了,除了他额头的皱纹深了一道了,别的都没有改变。他每个月的行踪固定得像是泰西的发表——一个月里的前五天,在她这里睡下。
他第一次见她的时候,第一句话是:“贤妻,后宅的事,你多费心了。”
他们一齐用了五样菜。
走的时候命令:“贤妻好生侍奉母亲。”
后来,她每次见他的时候,他的第一句话仍旧是:“贤妻,后宅的事,你多费心了。”
他们仍旧一齐用了五样菜。
走的时候还命令:“贤妻好生侍奉母亲。”
她甚至不能回返家中,皆因丈夫和婆婆实在不放心她过去的“放浪形骸”。
当然,丈夫也曾和她有过轻怜蜜爱的时候。
毕竟,她会弹最柔软多情的琴音。
画最美丽活泼的画。可以他聊聊外面遇上的烦心事。
甚至可以经营自己的财富,减轻他的负担。
所以,偶尔,关起房门,他们也曾灯下共写李杜诗,也曾月下同抚凤尾琴。
那时候,她的匣子里放满了他命人打造的名贵首饰,她却只偏爱他折下的花枝歪歪地簪在鬓上;她的荩箧中叠满了他招人裁剪的华美衣裙,她却只怜惜他为自己梳妆时划破的旧罗裙。
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