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婴应声答道:“若非如此,他们也不会一起去西域。”
天子眉心微蹙。窦婴回答得太快,而且声音有些激亢,明显是有备而来,带着一股气,一股令人不敢轻撄其锋的阳刚之气。
一把年纪了,还像年轻人一样轻佻。天子暗自摇头,却也决定不和窦婴正面对抗。这是关系到朝廷百年大计的大事,他可不想在没有充分考虑的情况下和窦婴先吵一架。
“兹体事大,还是不要急着下结论为好。”
窦婴追问道:“那这篇文章还能不能发?”
天子有些急了,反问道:“你说能不能发?”
“臣以为能发,但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天子沉下了脸。“既然你以为能发,又何必来问我?若是我以为不能发,你又如何?”
窦婴不慌不忙。“若陛下以为能发,那自然再好不过。若陛下以为不能发,臣想听听陛下的意见,看看是否有臣没有想到的理由,以免一时疏忽,误了陛下的大事。”
天子明白了,窦婴这是找他提前辩论来了。他有些焦躁,来回转了两圈,几次想开口,话到了嘴边,却又觉得说不出口。他当然有他的考虑,但是这些考虑都摆不上台面。他甚至能想得到,他说出一个原因,窦婴就有几个反驳的理由,说不定还会搬出历代先帝做例子,让他无从反对。
窦婴不是张汤,他不会顺着他的意思来,他今天来,就是准备战斗的。
天子突然想起了梁啸。大半年前,梁啸就在这里,决定以死抗争,坚决不入廷尉府。
“呵呵,我明白了。”天子忽然笑了,笑得咬牙切齿。“与梁啸志同道合的人不仅仅是东方朔,还有你魏其侯,对不对?”
“没错,臣也与梁啸志同道合。”窦婴说完,离席而起,又拜倒在地。“臣更愿与陛下志同道合。陛下为元首,臣等为腹心,梁啸等人为爪牙,天下何事不可为?臣年近六十,不敢奢望再活三十年,可若是苍天垂怜,臣希望能亲眼看到海宴河清,四边平定,我大汉扬威万里,天下一统。”
天子冷冷地看着窦婴,觉得这些话有些刺耳。以前常说这话的人是梁啸,他觉得很正常,现在窦婴也说,他却有些莫名的厌烦,怎么听都觉得这是一个诱饵,一个诱使他步步就范的诱饵。
“我也想。不过千里之行,始于足下,我们还是要实际一点好。你既然觉得可以发,那就发吧,反正我也拦不住你。”说完,天子起身,拂袖而去,再也没有看窦婴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