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金藏站在廊下,看着这一年的初雪静默无声地落下来。
这一年的初雪来得迟了。
大足元年,皇太子李显的儿子李重润和武承嗣的儿子武延基共同死于张易之的谗言之下。
东宫之中,永泰郡主李仙蕙痛苦的叫喊声已经逐渐沙哑,因为身怀六甲而侥幸逃过一死的她,已经在大雪纷飞的日子里,生产了三天三夜了,孩子还是迟迟没有落地。
那晚长生院之后,一向坚强的韦氏仿佛又老了许多,四十出头的她额头和眼角已经布满了细纹,仿佛那些精神上的伤痛一览无余地化作这些沟壑爬上了她原本应该保养得宜的的面庞。
李显站在永泰的门外,来回踱步着,希望那呱呱坠地的啼哭能拯救他的恐惧和绝望。
然而,焦灼的等待,并没有带给他什么好消息,当房门被打开的时候,里面安静得连呼吸声都没有,只有接生的稳婆跪在他面前,瑟瑟发抖:“殿下,奴婢们尽力了……但郡主她难产,无力回天……”
因为怀孕侥幸多活了两个月的永泰郡主,终究因为难产,和孩子一起追随武延基而去了。
听着李显的哀嚎,韦氏反倒像个深沉的一家之主,笔直地站在廊下,紧闭起了双眼,她的发髻上沾满了飞入廊下的雪花,遮住了已经过早生长的白发。
……
安金藏看着灰蒙蒙天空之中不断掉落的雪花,还不知道永泰郡主难产的消息。
在这些天里,接二连三的坏消息,仿佛都不是偶然而来的,从刘希夷到李重润,安金藏在唐朝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挫败感,他没有料到,在这里几年下来,遇到的最大的对手,竟然是张易之,而这个人现在还是日夜陪在武则天的身边,占据着他完全不能匹敌的优势。
“怂货,想什么呢?”刘幽求走了过来,少有贴心地递过一个取暖的手炉。
“我在后悔,当初应该竭力阻止太平公主把张易之献给皇上。”
“我问你,若是重来,必须将张易之献给皇上才能除掉来俊臣,你会怎么选择?”
“……”安金藏无言以对,他怎么会忘记当时的两难处境,只不过看起来阴柔的张易之让他自欺欺人地以为,一切或许没有后来听说过的那么糟糕,“祸患常从巧处生……”他想起了几百年后陆游的那句诗,“哎,祸患常从巧处生啊,当时非常手段,终究成了饮鸩止渴。”
“怂货,我得提醒你,皇上,已经不是当初那个皇上了。”刘幽求的手重重地搭在安金藏的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