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茬来:“母亲,您的意思是……”
韦氏干枯的手紧紧抓住李裹儿的胳膊:“你可还记得你的哥哥、你那怀着身孕的姐姐,在那个下雪天从我们面前被拉走的时候,那时候,我们母女无助地抱在一起。裹儿,是上天留了你给我,从今往后,这天下,只能是你我的。”
“啊,是了,既然那个老太婆做得皇帝,为什么我们不可以!”李裹儿一甩她宽大的袖子,随即攥紧了拳头,仿佛说这话的时候,天下已经唾手可得了一般,不自觉音量高了起来。
只是她们不知道的是,刚刚离开长生殿的上官婉儿,并没有走远,而是借口落了东西,中途折返了回来。
她自然没有走到大殿之内,而是徘徊在殿外。
起初,韦氏说得低声,她听不真切,但唯有李裹儿这毫无顾忌的一声高喊,格外清晰地在钻入了她正聚精会神倾听的耳朵里。
这,她怎能料不到?
但是,亲耳听到之后,心情却越加沉重。
如今的上官婉儿,阅人无数,李裹儿是什么样的材料,她岂能不知?
关键的关键,她和武家暧昧的关系,不仅对她与李裹儿之间毫无裨益,相反,倒是让她在李裹儿这里格外容不下,这种情绪很微妙,因为武崇训对上官婉儿的依赖,又或者她和武三思之间不清不楚的关系,总之,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她都像是李裹儿没有名分的婆婆,而自古,从未有儿媳妇是喜欢婆婆的。
这一场政变的结局,不但没有给大唐带来期盼已久的清明,反倒是让李裹儿成了冉冉升起的政坛新秀。
正当她怀着沉重而复杂的心情,从长生殿之中出来的时候,却在距离长生殿不远的地方,遇到了此刻她最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的人。
安金藏站在即将落幕的夕阳之中,似乎比从前更加瘦削,高鼻深目的他却总有种汉人谦谦君子的气质。
上官婉儿见了他,微微动了动嘴唇,只是这句金藏君,比寻常时候,更加难以说出口来。
倒是安金藏,那日梨棠院后的一别,放下了长久以来的执念,显得轻松许多:“那日你离我而去,也许还没想到,将李重俊引入地狱的结果是为他人作嫁衣裳吧。”他说着,语气淡淡的,却在这凉意渐起的初秋,格外冰寒,这话里,已没有了从前那令上官婉儿留恋的温柔了。
上官婉儿怔住了,虽然从前都是她刻意远离着安金藏,但是,心底,或许她自己都不曾细想过,总有种念头,觉得安金藏的心始终是属于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