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以一句话形容大明朝在崇祯十一年底至十二年初的这段时光,“一波未平又起一波”甚为贴切。谁也没有料到,正当熊文灿在楚豫间“剿抚并用”之策貌似初见成效之时,塞外的清国会突然打上当头一棒。仿佛一个内疾稍有好转的病患突然间又遭受到沉重的外伤,步履瞒珊的大明朝喜悲相冲,晕晕沉沉中醺醺茫然。
去岁九月,清兵东西两翼军分别破边墙进犯。十月,清帝黄台吉亲临宁锦策应。战火登时弥散开来,关内外明清之间的全面战争正式打响。十一月,朝廷以内寇略平,诏洪承畴与孙传庭率陕地各路明军奔赴京师勤王,辽东祖大寿领部分辽东军来回驰援,卢象升加总督衔,督师天下援军。十二月,卢象升被围于巨鹿贾庄,战死报国,清兵长驱山东、河北等地。
本年正月,洪承畴受任总督蓟辽军务,孙传庭则总督保定、山东、河北,共扼清兵。但清兵续破济南,杀德王朱由枢等多名明宗室,京城震动。二月,因黄台吉在松山堡作战失利,兵锋已抵黄河边的清兵开始收缩,沿途杀掠无计。各地明军大部作壁上观,贻误追击,仅象征性地零星阻截几次,杯水车薪,最终坐视清兵复由边墙破口出塞撤离。
战后点计,清兵此次入塞,历时五月余,克山东济南府并二关、三州、五十五县,赢数十阵,俘获人畜近五十万,黄金近五千两,白银百万。与如此丰厚战利品相对应的是清兵极低的战损,八旗、三顺王各部林林总总加一起,死伤不超千人。若论最大的损失,或许可以算作在济南因感染天花病死的清兵右翼军统帅岳讬及其弟马瞻了。
惊魂过后、喘息方定,明廷一如既往,严肃问责。山东巡抚颜继祖与山东总兵倪宠都由于济南失陷,分别被罢免和逮捕。内官监军高起潜以坐视卢象升战死且怠战之罪,连降三级。首辅大学士刘宇亮因怯懦惧战,革职。孙传庭降官一级,后被杨嗣昌弹劾,被贬为庶民,囚禁天牢。杨嗣昌也自请罪责,但崇祯保他,最后仅夺秩了事。
这一系列的事都发生在赵当世东南之行中,赵当世后来才知,清兵攻势最盛时,已经触及徐州,安庐巡抚史可法都不得不引兵进驻徐州布防。那时在休宁家人推说“岳父病重难以相见”或许确有其事,但想来更多的是掩蔽军机要务的托词。
外事虽远,但赵当世向来高瞻远瞩,认真分析了提供上来的每一道军情、每一份邸报,为赵营后续行动未雨绸缪,他最关心的当然是此番清兵入塞对于楚豫等地局势的后续影响,其中最重者,莫过于军事部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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