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泄过后睡了一觉醒来心情并没有因此而好转,因安沐辰稍早前的态度心里依然堵得厉害,中途贺尔箴派过来的人说要替她将行囊搬去安沐辰那儿,被她拒绝了,因稍早前那一段,她已没办法再心无芥蒂地与他假装若无其事下去,也已没心思去想晚上贺尔箴过来时会怎么样,人有时候疲惫了便只不自觉地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念头。
因贺尔箴兄妹及安沐辰,在船上却是怎么待着都难受得厉害,心里憋得慌,虽明知下船可能会遇到玄冥楼的人,但是在船上却是怎么也待不下去,还不如趁着船在这里停泊一晚下去散散心,若真是不幸被找着,便也只有听天由命的份,反正这个时空对她而言,确也没有什么可值得留恋的地方。
除了与随侍的丫鬟交代了声,云倾倾没有向任何人提起下船的事,简单收拾了妆容,让肿得像核桃般的双眼稍稍消了肿便一个人默默下了船,在这座陌生的小城独自游荡。
心情极度欠佳时,人群便成了逃避忧伤的最佳去处,也无所谓害不害怕。
因夜里有庙会,因而虽已是黄昏,整个沧州城却没有因此而沉寂下来,反而是天愈黑,愈热闹。特别是沿江的街道和跨江的石桥,早已挤满了人,且多为待嫁的女子或是年轻小伙子,三三两两,提着河灯,或笑或嗔,温馨异常。
江上的河灯也早已是零零散散地飘散开,将整条江点缀得流光溢彩。若是平常,云倾倾对这些淳朴的民俗活动必是兴趣盎然,早已迫不及待地融入其中,但今天却完全没了这份心情,站在桥顶望着江面上那些渐漂渐远的各式河灯,却只是失神,女孩子的娇笑声时不时在耳畔边响起,更为这庙会添上些许生趣盎然的味道,却也显得她形单影只的悲戚。
也不知在河岸边站了多久,云倾倾甩甩头,有些好笑地将脑中涌起的多愁善感甩去,下船就为了散心,这会儿却像是在自寻烦恼。
望了眼江上点缀的灯火,云倾倾没有丝毫犹豫地推挤开拥挤的人群,往桥下走去,人多的地方未必真就适合散心,还不如去买只河灯找个人少的地方放着玩儿,也算是为这趟古代行体验了一把民俗生活。
从桥面走到桥下,也不过二三十米的距离,却因为桥面上推搡的熙攘人群而有些举步维艰的感觉,几乎是人贴人肉贴肉地行走着,一不小心便撞着了人。
“姑娘,对不起对不起!”全副心神都放在眼前的路上,冷不丁被旁边一路人撞了下,云倾倾下意识地抬头望向那人,却见那人忙不迭地低头认错。
因在小说古装剧中看到类似的桥段后都是身上的银两被扒,云倾倾不自觉地摸了摸挂在腰间的荷包,还在,松了口气,回了句“没关系”后继续往桥下走去,却在抬头时不意瞥见焦急地在拥挤的人群中穿梭的安沐辰,被那身月色衫袍勾勒的颀长身躯即便是在人群中也有种鹤立鸡群的卓然感,轻易便让人一眼认出。
安沐辰似乎没看到她,云倾倾抿了抿唇,垂着头隐入人群中,随着人流而动,因稍早前的事,她还没做好面对他的准备,不想因他的存在而坏了好不容易稍稍调适过来的好心情。
好在她个子比较小,在人群中也就路人甲,因而从桥面走到下面的沿江道,安沐辰并看到她。
抬眸朝他的背影望了眼,云倾倾迟疑了会儿后往相反的方向而去。
这边的江道比另一边宽了些,人群也没有方才拥挤,路上也多是路边叫卖的商贩,除了河灯便是一些女儿家用的胭脂香粉发簪之类。
没了拥挤的人群,云倾倾也慢慢有了逛街的兴致,一路走走停停,东看看西摸摸,却只看中了一只莲花状的河灯。
掏出荷包正欲给银子时,却发现荷包似乎与自己原来用的那个有些不同,掀开袋口,看到里边齐刷刷躺着的碎石时,云倾倾愕然,这年头的贼都变精明了撒?
没了银子,云倾倾只得悻悻然地将花灯交还给老人,看来想要在回去前体验一把这地方的民俗的想法都没得实现了。
手刚伸出一般便被从身后横过来的那只修长好看的手截住了。
“这位大哥,这花灯多少银子?”清冷微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云倾倾僵了僵后,默默地将手收回,然后提着花灯转身离开,既是有人愿意当冤大头她也不能矫情了。
“倾倾,”付了钱,安沐辰两步便赶了上来,从身后握住她的手,“怎么独自一人下船来了?”
清冷的声音有些异样的沙哑,细听之下似乎有种松了口气的释然感。
“想下来散散心。”
默默地将手抽回,云倾倾轻应,见到他时已没了下午的歇斯底里,却也没了往日的亲昵,只有特意保持的疏离。
安沐辰望了她一眼,下意识地伸出手想将她纳入怀中,她却往后退了一步,避开他的手。
安沐辰的手僵在了半空中,黑眸暗了暗,他将手收回:
“现在玄冥楼的人到处找你,你独自一人在外面不安全,以后别再独自一人离开。”
“嗯。”云倾倾轻应,而后提着河灯往河边走去,没有再说话,安沐辰亦默默跟在身后。
“倾倾,”刚走到江边,安沐辰突然出声唤住了她,“今天,我很抱歉!”
云倾倾放灯的动作顿了下,而后若无其事地蹲下¥身子,轻轻将手中的河灯放入水中,指尖没入水中,轻轻撩着水,将河灯推远,良久,才盯着渐行渐远的河灯,轻声道:
“安沐辰,我想你已经将那地图研究得差不多了吧,再过几日我们应也能赶到北疆了,我会尽快助你寻得龙脉,若是能在下月十五前将它寻得,我希望你能实现你的承诺,在十五月圆时送我回去。”
话刚完,手臂突然被安沐辰抓住,那力道勒得她生疼。她转身抬头望向他,却见他的薄唇紧紧抿成一丝薄刃,黑眸死死盯着她,似乎在极力克制着什么。
“倾倾,”清冷的声音有一丝烦躁懊恼的味道,“今天下午我只是……”
“安沐辰,这与下午的事无关。”云倾倾打断他,“这是你我早便约好了的。”
“倾倾,是不是若是寻不着那龙脉你便只能留下?”黑眸依然死死盯着她,他咬牙说道。
“安沐辰,”瞥了眼将她抓握得生疼的手,云倾倾缓缓站了起来,定定地望着他,“若是传言没错,只要我们能到达龙脉附近,我便能感知得到它的所在,所以并这不存在找不找得到的问题。”
“那若是我们到不了那附近呢?云倾倾,龙脉并不是非得马上寻得!我已将玄冥的老底摸得差不多,就连与云泽的牵系,也摸得八九不离十,朝廷完全有能力灭了整个玄冥楼,只要将前朝余孽斩草除根,短短几十年之内,整个安王朝不会因为那些谣言而彻底垮掉!”
手依然紧紧攥着她的手臂,安沐辰幽深难测的眸底带了丝狠厉。
“若是你不愿去寻,自有大把的人愿意。云之晗是我同胞所出的姐姐,我想我将龙脉亲自送到她手中也未尝不可,相信她更乐意让昀姨送我回去,而这也省去了我去找她索要心头血的麻烦,我想这比与你做交易划算多了!”
盯着他,云倾倾一字一顿地阐明这其中的厉害,然后他看着他漂亮的瞳仁骤缩,手臂被握着的地方痛感一阵紧似一阵,她皱了皱眉,却依然是定定地盯着她。
“云倾倾,比起心狠你倒是比谁都要狠,我竟从未发现你原来是这般没心没肺的人!这么长的日子你对我也没有半分情意可言?”黑眸紧紧锁着她,安沐辰以着极大的力气克制心底沸腾的怒意与无力感,艰难地从牙缝里一字一句挤出,“我安沐辰怎会爱上你这样的女人?”
云倾倾沉默地咬着下唇,对于他的指控,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是觉得疲惫。
“云倾倾,我安沐辰答应你的事绝不反悔半个字,我会快在最短的时间内将龙脉寻得,一旦见到龙脉,我会一刻也不缓地将你送回去,便是云之晗的心头血我也一并取来送与你!”
黑眸像是要将她吞噬般,安沐辰咬牙一字一顿地说着,话完便立即收回捏着她手臂的手,深吸一口气,清雅的脸上面无表情。
“回船上去吧,现下不知有多少人盯着你,若是一个没留意你便叫人抢了去,到时我还得浪费人力物力去寻人不说,若是因此而耽误你回家的时间那便是划不来了。”
抬头望了眼天色,安沐辰冷冷说道,而后一语不发地拉起她的手便往回走。
云倾倾抿了抿唇,沉默地跟上。
但显然,暗处不知早已潜伏了多少人等着将她逮住。
还没走出多远,突然不知何处涌来的人群硬生生将她与安沐辰冲散,诡异的人流让她下意识地要往安沐辰那边走去,却是被愈冲愈远,安沐辰也意识到了不对劲,脸色一变,脚尖轻点,便从人群中轻盈飞身而起,瞬间飞往云倾倾身边,手一把揽住她的腰便要将她带起,却不料周围本是随意地走着的人群也瞬间换上肃杀之色,纷纷拔剑飞身而起,凌厉的剑势朝安沐辰与云倾倾迎面而来。
安沐辰身上除了一支短笛并没有别的武器,现下腰间又揽着云倾倾,既要护着云倾倾,又要同时应付几十号人,武功再高强也难免有空子让人钻。
云倾倾心惊胆战地望着眼前飞舞的刀光剑影,急声在安沐辰耳边吼道:“安沐辰,你先放我下来,你这样子根本没办法专心应敌!”
“闭嘴!”专心应付眼前凌乱却凌厉的剑势,安沐辰沉声喝道。
云倾倾心里急得厉害却没办法,向来在安沐辰身边随侍左右的无非这会儿也不知去了哪儿,只留下安沐辰一个人在这里孤军奋战。这会儿也挣扎不得,挣扎的话只会让安沐辰愈加分心,只能焦急地往四处乱瞟,看能不能寻得个地理位置好些的地方,让安沐辰将她放下又不用担心她会被敌方所袭。
“安沐辰,往左边去,那边有个凹形的回廊,你可以放下我。”慌乱中瞥见前方不远处的凹形回廊时云倾倾极力压抑心底的紧张,镇定地在安沐辰耳边说道,顺便朝那边指了指。
安沐辰抬眸往那边望了眼,握着短笛的手突然一使力,几乎灌了十成的内力,强风扫过,众人攻击的力道有刹那的停顿,安沐辰趁着这当儿揽着云倾倾从人群中旋身,飞往那处的凹陷处。
“好好在这待着!”沉声扔下一句,安沐辰专心转身应付已经飞扑而来的人群,因事态紧急,安沐辰也没有再手下留情,几乎是一出手便一招毙命。
云倾倾被安沐辰安置在身后,前面有安沐辰挡着,后面是深不见底的江面,因而相对来说处境比较安全。因身上那点三脚猫在来势汹汹的众人面前压根不顶事,现下后悔自己任性下船也没用,只能在一边看着干着急,就盼着消失了的无非能赶紧出现。
好在安沐辰没有了她这个负担,应付起来游刃有余了许多,只是因不知对方来了多少人,倒下一拨另一拨又冲了上来,大有不把她带回誓不罢休的意思。
云倾倾一门心思都在安沐辰身上,没留意身后的水波异动,等反应过来时喉咙却已被突然从身后探出来的那只手紧紧扣住。
“安……”还没来得及发出声音,那只手突然一用力,云倾倾便整个失去平衡,被人从身后带入了水中。
“倾倾!”翻落江面的那一瞬间,只来得及瞥见安沐辰回头间神色遽变的俊脸,以及突然蜂拥而上凌乱的刀光剑影,刺骨的江水便漫天铺天盖地而来,她极力维持着最后的清明试图将身后的人踢开,虽明知只是做无用功,却依然用力地挣扎着想要摆脱,但身后的人显然早有预谋,在她摇晃着脑袋想要摆脱钳制时,另一只手已狠狠朝她后脑勺劈去,云倾倾瞬间堕入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