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一大早,那说要收了燕家田产和商铺地契的男子就带着几个粗使的佣人,扛着一箱又一箱的银两来到了铺子上。
来人和传来消息所说的丝毫不差,是海家的一个家生子。
刚摆摆手叫人撂下了装满银两的箱子,这男子就面露不耐之意,嘴里嘟囔着:“说好了今日交易,这怎么都这个时候了还不见人?”
铺子上刚上工的伙计也只好放下了手中的差事,好言相劝道:“主家就快到了,您再等等,再等等。”
饶是这般的好言相劝着,男子也是没个好气儿,连正眼瞧上伙计一眼都不吭,十分不屑的冷哼了一声。
伙计知道是自讨没趣,就捡回了手里的活计,无奈的摇头而去。
过了片刻,琥珀才拿着地契出现在了铺子里,男子的嘴角也扬起了一丝即将得逞的得意。
这要是让其他人来,燕茗澜心里多多少少的会有些防备,但这件事不像是其他无关紧要的事,也就罢了,这事要是出了纰漏,那事情的发展就完全不一样了,琥珀无疑是最好的人选。
只见琥珀脸上戴着素白色的面纱,十分从容的拿着伪造的地契走了进来,丝毫不露怯。
因为这地契是叫燕茗澜瞧过的,没有任何的问题,与真正的地契几乎无差,唯一就是差在了少了枚印章,以及名字少写了一个偏旁,是阑字。
不仔细看,完全看不出其中的端倪。
可只是这么一点细节上的偏差,就足以让这份地契成为没有任何作用的废纸。
要是燕茗澜拿着这份地契,倒也没什么问题,可别人拿着这份地契,就像个伪造地契还理直气壮的疯子了。
琥珀走上前,不好意思的赔了个笑,说:“不知道钱公子来的这么早,这才耽搁了。这地契您瞧瞧,可有什么问题?”
男子起初便自称钱姓公子,此时磕磕巴巴的应了一声,就从琥珀的手上接过了伪造的地契,也不知道怎么的,瞧着还有些心虚。
他只知道今日来的人是燕府说上话的,却不知道到底是何人,生怕在这人露出马脚,可越掩饰,就越刻意,反而像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一样。
显然这男子刚才一副盛气凌人的呛了铺上的伙计,也不过是为了掩饰心底的心虚罢了。
见琥珀的眼神中有几许打量,这男子故意咳了两声,以示威严,道:“咳,好,多谢。我这就看看,嗯……不错,不错。”
这一点倒是燕茗澜多虑了,海家的人并不会仔细打量这地契到底有什么问题,瞧个大概罢了。
而这家生子就更有意思了,压根不识字,这地契上密密麻麻的字迹在他眼里像鬼画符似的,根本瞧不出个所以然来。
粗略的扫了几眼,男子就将地契捋了捋,放在了手里,没有退回的打算,说:“我看了一遍,这地契的确没有问题。银两就在身后,你瞧瞧吧。”
琥珀“嗯”的应了声,就对身后的伙计道:“你们几个去验验。”
其实就是走个过场,这地契能伪造,一般人瞧不出端倪,可这真金白银,哪有分不清的?哪怕是掺点什么,拿份假地契换,可不亏。
伙计配合着男子带来的几个佣人打开箱子,粗略的检查了一遍,对琥珀说:“这银子没问题。”
“既然没问题,这交易可算成了?”
琥珀这言语里有些试探,也怕男子从地契里看出些什么。可男子连连点头:“没问题,没问题!那这银子我就放下了。”
这男子看着像是十分的急迫,好像这地上有钉子,让他站不住了,想要赶快离开,整个人就三字:不自在。
琥珀虽然看不出其中的弯弯绕绕的,可男子不自在的反应她也瞧出来了,回去了以后,立即向燕茗澜汇报着这些细节之处。
燕茗澜一手拖着脸,一手翻阅着典籍,因为语言的问题读着有些吃力,可配合着脑里的知识慢慢翻译过来,也有些趣味儿,正如此的,听着琥珀有些焦虑的汇报着。
听完了之后,燕茗澜才说:“那说明了他心虚,害怕多待了一秒都要出事。琥珀,你可是个家生子?”
话问的莫名其妙,琥珀摇了摇头,燕茗澜这才解释说:“海老爷入朝从政多年,可不是个傻子,无论是多会办事的下人,都不如家生子用着踏实。这家生子世世代代的养在自家,又有其他亲人作为把柄,是绝对不会背叛她的。”
见琥珀还是不大能理解的样子,燕茗澜只好继续解释说:“如果刘姨娘或者张姨娘手下有你的亲人做把柄,让你来谋害我,你也会答应的。”
说到亲人,燕茗澜的声音有些哽咽,唯一将她真正作为至亲捧在手心里的爹娘已经故去了,曾经被她当做亲人的,剥开一层又一层的皮,皆是豺狼虎豹,恨不得将她的心都取出来瞧一瞧。
琥珀也不知是真心的,还是哄着燕茗澜的,十分坚定的说:“不会的!小姐是琥珀的主子,哪怕有人以琥珀的命威胁主子,琥珀也不会伤害小姐!”
燕茗澜心情明显是好了些,无论琥珀的话是不是真心所说,至少现在她不会背叛自己。
“海家那边现在可有人盯着?”
“回小姐,盯着呢,有动静立刻给您传过来,有用的人,也立刻给您拉拢过来。”
与此同时的海家偏院儿里,正散发着醉人的酒香,时不时传来人欢笑的声音,倒是十分的热闹。
海老爷此时也是心情大好,便纵容着海兰怜也跟着小酌几杯,前几日这燕茗澜差点害了他这宝贝女儿丢了官职,失了性命,而如今这燕家就要被他收入囊下,怎么能不开心?
几杯酒入喉,这海兰怜便有些醉意,脸色红润了许多,道:“爹,除了这燕茗澜,三皇子是不是就该是女儿的了?”
虽说这不过是女儿家的玩笑话,可传了出去,也是十分吓人的,哪有女儿家能这么不矜持的?
谁知道海老爷非但不劝阻,反而是哈哈大笑,哄着海兰怜道:“我的怜儿如此貌美,又武艺过人,别说是三皇子的正妃,哪怕是做太子妃,都不成问题。”
海老爷显然也是喝醉了,这话传了出去,皇上心情好也就罢了,若是心情不好,想找个治海家的理由,还不就得掉脑袋?
海夫人连忙哄住了海老爷,说:“老爷,您是不是喝多了?妾身给您倒点茶水醒醒酒?”
只见海老爷非但不领情,还有些不悦,小声嘟囔着什么妇人就是妇人。
此时尚在理智的,显然是只有海夫人一人。虽说她也是打心底里的开心,可又怕传出去,惹祸上身。
此时坐在一旁的另一个贵妇,发出了一声娇笑,说:“怜儿如此聪慧,战场上英姿煞爽,脱下戎装以后更是花容月貌,这三皇子又怎么能不心悦于怜儿?”
刘姨娘这话不只是为了哄海兰怜高兴,而是觉得若真让海兰怜与三皇子凑成一对,燕玲儿见到没了燕茗澜,三皇子还是与她缘,怕是天都要塌了,正巧还能给张姨娘添堵。
这话果然是极讨海兰怜的欢心,直接拿起眼前装满的酒盏一饮而尽,倒真对的起英姿煞爽这四字了,实在豪迈!
就在这时,外面走进了位步子有些卑怯的婢女,手上正托着些果盘,皆是上好的东西,若不是赶上了各国使节来访献礼,皇上赏了些,怕是连个果香味儿都闻不到。
虽说是按吩咐行事,可这婢女来的实在不是时候,尤其是刘姨娘,本来就心虚,更是见不得有外人撞破了她失言的现场,立即就将手中的茶碗砸到了那婢女的头上。
她呵斥道:“谁让你进来的!连进来该请示主子都不知道?哼!”
刘姨娘莫名的怒了,无疑是因为酒精的发酵,水果滚落了一地,婢女疼的在地上龇牙咧嘴的痛哭,海老爷与海夫人见了这婢女的惨状,竟觉得是这婢女冒冒失失的,还有些气愤。
海兰怜这时也清醒了不少,坐到了刘姨娘的身边,柔声安抚说:“表姨莫要生气,为了这婢女气坏了身子就不值当了。”
刚说完,就立刻转换了另一幅面孔,指着婢女大声呵斥着:“贱婢!还不快滚!?冲撞了主子,竟连一些分寸都没有!”
婢女被茶水烫的睁不开眼,被人这么一骂,更是害怕的不行,连滚带爬的爬出了偏院里。
偏院里依旧是十分热闹的庆祝着喜事,婢女站在了井边上,像是刚从井里爬出来的厉鬼似的。
现在缺的无疑是个鉴定的心思,一死了之。
过了今晚,也逃不了被主子发卖的下场。
就这会儿的,这婢女被人拍了拍肩膀,瞧着穿的是与自己一般的下人衣物,却未曾见过。只见着那人堵上了婢女的嘴,小声的耳边嘟囔了几句,婢女眨了眨眼后,这人才继续说着:“你可愿意?”
婢女连忙点了点头,背叛主子这等的事,虽说传出去不大好听,可再怎么说,不也好过了被贱卖?
等这当晚人被带回燕茗澜那的时候,燕茗澜已经整理好了要奏上去的折子,微微笑着听了几句,就披上了披风。
琥珀立即,问:“小姐这是去哪?”
“自然是去讨个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