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臣发自内心的觉得有些尴尬,他重复了好几遍,再加上手语比划。尉迟敬睿是一脸不知所措,身边分明是围着两个能翻译的姑娘,却始终是不作为,不由得对这几人的态度有些鄙夷。
尤其是与刚才大方过来交谈,相处起来十分轻松的燕洛伊对比,实在不是差了一星半点。
尉迟敬睿的脸上渐渐有些挂不住,使臣也开始有些恼火。
对他来说,是尉迟敬睿请他过来的,现在又一声不吭,现在却连话都听不懂,莫不是故意在戏弄他?
燕玲儿这样不开窍的,今日却很看别人眼色,十分识趣的说了句身子不适,便告了退,可仍然要折损几分尉迟敬睿的印象。
就只剩下燕若溪了,她正低头紧拽着衣角,眼角炽热,喉咙有些酸涩,心跳的极快,连头也不敢抬。
这人可丢大了。
眼看着使臣刚要愤怒的离去,燕洛伊就“恰好”的走了过来,更显得燕若溪要矮了半截。
使臣见到燕洛伊来了,心中的怒气也渐渐消散,只是有气无力的叹了口气,与燕洛伊开始交谈。
“燕小姐,你可算来了。二皇子殿下身边明明站了两位翻译官,结果我说了半天,竟然一个理会我的人都没有!这种待客之道,我实在是不能接受。”
燕洛伊温婉一笑,安抚了使臣三两句,就变本加厉的向尉迟敬睿翻译复述了一遍,燕若溪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
不过是与燕玲儿一起装腔作势的话,她哪知道,会好巧不巧的就来了个南风国使臣。
使臣再次的介绍了一次自己,燕洛伊又替尉迟敬睿翻译复述了一遍,大意就是他叫萨纳尔,是南风国的使臣,带着各种珍奇异兽的皮毛之类的前来,引得旁人赞叹不已。
而此时的殿上,正有人议论着燕洛伊。
“这便是燕家本家的那位小姐了?”
“正是。”
张贵妃十分有兴致的放下了手中扇弄着的团扇,打量了好几眼大放光彩的燕洛伊。
“果然比燕家那位小姐端庄了不少,虽说燕家小姐也是个顶好的姑娘,可这在朝做官,又受了那么重的鞭伤,唉,本宫这心就向扎了根刺儿似的。偏偏二殿下还对她示好,恐怕是动了情了。”
她观察了燕茗澜许久,倒也是个大方得体的姑娘,看着她与人交谈,也有几分的能耐,可一看到这姑娘的侧脸,她这心里立即就不是味儿了。
这话说的实在是冠冕堂皇的,但总得说,无非就是嫌弃燕茗澜受了伤,毁了容,不得她心。
而张贵妃越说越动容,边上的宫女也不是个识趣的,趁着这个时候说起了昨天打探来的消息。
“贵妃娘娘,奴婢听说昨个儿二殿下命人定了一套珍异阁的头面送到了燕府上,就是送给这大小姐。”
“你说的可是真的?”
宫女不吭声,点了点头,张贵妃面上神色立即就消失殆尽,眼里的燕茗澜更像是根刺儿了。
扎得她眼睛生疼,心里也疼,不如趁早拔出去。
“你去请燕家本家的那位小姐过来,就说本宫有事找她。”
燕洛伊正帮着尉迟敬睿送走了南风国的使臣,得了尉迟敬睿的赞扬,张贵妃的宫女就走了过来,说是张贵妃请她过去。燕洛伊十分确信是张贵妃看了她的表现,心生赞叹,便请她过去。
这么一对比,更是显得燕若溪有些丢人了,燕若溪刚准备躲到刘姨娘身边去,缓解缓解尴尬之意。结果这刚要走,燕洛伊就假借整理衣服,“不小心”踩了她的裙角。
燕若溪的裙尾稍有些长,这么一踩,她直接摔在了地面上。因为刚才的那一下子,裙尾直接就扯开了一个口子,露出了白皙的脚踝。
而燕洛伊却像是未留意到这边似的,跟着宫女就走到了殿上。
这可吓坏了燕若溪,身为贵女,露出脚踝可是极其不妥当的事,她连忙用身上其他料子遮住脚踝。
坐在地上,自然也是不合礼的,可是站又站不得,一旦站起来,就会露出裙摆上的窟窿,还会隐约透漏出里面的躯体。
“燕小姐,可有伤到?”
“不,不曾……若溪初次来到这种场合,一紧张,就忘了该做些什么,刚才又被人踩了裙角,失了态,请二殿下责罚。”
燕若溪泪眼婆娑的抹擦了两下,委屈不已,的确是惹人怜惜。哪还舍得责罚?
只是燕若溪不知晓,对于寻常男子,装可怜说因得紧张失了分寸自然可以,可与挑选皇妃要看各方面的皇亲国戚来说,这是完全行不通的。
因为这么说,就等同于她格局太小,没见过世面,这种场合就吓的不敢说话,带不出府,以后又怎么参加各种宫宴场合?
“无妨,燕小姐无需害怕,本王也曾有过这种时候。”
尉迟敬睿微微一笑,伸手要扶起摔在地上的燕若溪,燕若溪刚要站起,就吓得坐回了地上,向尉迟敬睿小心的露出了裙子上的窟窿,投向了十分无助的眼光。
“燕小姐别怕,背对着我就好,我替你挡上一挡,你再寻位姑娘借些衣服。”
燕若溪胆怯的点了点头,羞红了脸被尉迟敬睿扶了起来,被刘姨娘叮嘱要注意的尉迟敬轩也早就抛在了脑后,眼里只有尉迟敬睿一个。
原来这翡月国不只有三皇子尉迟敬轩容貌才情过人,二皇子尉迟敬睿,亦是天人之资,温润如玉的。
相比较之下,尉迟敬轩恐怕还要逊色几分。
这几句温柔的像水似的的话,轻松的就得了燕若溪的芳心。
燕若溪故意小心地往尉迟敬睿的身旁躲了躲,寻觅着周围熟悉的面孔。
刘姨娘早就不知道去了哪里,燕若溪认识的面孔无非就是燕玲儿母女,与燕茗澜。
比起一向不对付的燕茗澜低头,燕若溪宁愿是与燕玲儿欠一个人情。
况且在她眼里,燕玲儿就是个没脑子的,时常被她耍的团团转,又穿着一件绣花的外披,而且与她这套更是十分的相衬,这么一想,真是不二的人选了。
“玲儿姐姐!玲儿姐姐!”
叫了好几声,燕玲儿才不紧不慢的转过身,走了回来,其实刚才燕若溪落魄的一幕她就瞧得清清楚楚,她正准备看热闹,没想到尉迟敬睿就将她扶了起来。
她丝毫不在乎尉迟敬睿还在,就开始怪声怪气儿的讽刺起了燕若溪。
“呀,若溪妹妹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这可不要被人看到了,免得我们燕府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燕玲儿早就看不上了燕若溪时常装作清高的样子,看着燕若溪如此的落魄,不免发自内心有些轻蔑,燕若溪只好羞愧的躲避着燕玲儿的视线,脸上也挂了些绯红,心里却是恨不得撕烂了燕玲儿这张没个把门的嘴。
这个时候,燕若溪自然是不可能再向燕玲儿借衣服了。
且不说燕玲儿会不会借,单是让她服这个软,向燕玲儿这种绣花枕头低头,她都是十分抗拒的。
于是燕若溪紧咬着嘴唇,默不吭声。
“二小姐何出此言?三小姐是不小心摔到,想与二小姐借件衣服,也好遮一遮着露出脚踝的地方,免得惹人闲话。”
尉迟敬睿一替她说话,燕若溪的心跳几乎是要停滞了,莫不是,尉迟敬轩也对她有几分意思?
若是燕若溪低个头,燕玲儿心情好,许是就借了,可尉迟敬轩一开口,燕玲儿便觉得心里有些不顺心,于是装腔作势的拽了拽身上的衣服,说道:“我自然也很想借妹妹,只是我近日染了风寒刚刚痊愈,身子虚弱,到现在还冷呢,实在是不方便啊。”
“原来如此,那便打扰二小姐了。”
“无事,二殿下也是好心,护着我这妹妹。”
说着,燕玲儿便十分得意的转身离去,与张姨娘有说有笑的交谈,这些落在了燕若溪的耳朵里,都像是讽刺。
燕若溪一时之间对燕玲儿恨得咬牙切齿,燕玲儿到底有没有染了风寒,她怎会不清楚?
那就只有燕茗澜了……
这燕茗澜就像是她心里越不过去的一道鸿沟,大抵是一见到燕茗澜,她就会心生艳羡、妒忌,最后演变成自卑,为了面子做出了许多让人瞠目结舌的事。
她始终是不吭声,就是用意味不明的眼光盯着燕茗澜,也不知是不是眼神太过炽热,燕茗澜竟真的转过身来,与她所对视,面露疑色的走了过来。
“砰、砰。”
燕若溪好像又听到了心跳的声音,与她刚才对尉迟敬睿所心动时,是一模一样的。
但这一次,好像不是她的心跳。
是尉迟敬睿的心跳。
莫非…….
自卑感再次油然而生,燕茗澜生下便得到了她所不可能拥有的东西,每一样,都是她所心生羡慕的。
小时候,若是她就因病所夭折!
那一日,若是她死在了海难中!
若是,若是,这世上没有燕茗澜这个人……
燕若溪握紧了双拳,指甲陷到了肉中,燕若溪却丝毫觉不出疼痛。
脑子里嗡的一声,便是一片空白,耳中传来的也只有嗡嗡的声音,什么也听不真切,眼前也是一片恍惚,一切都变得浑浑沉沉的。
直到燕茗澜叫了她好几声,燕若溪才脸色极差的慢慢回过神,燕茗澜此时已经脱下了身上的大袖衫,递到了她的手上,与尉迟敬睿有说有笑的交谈着。
若是燕茗澜不存在,该多好?
此时与尉迟敬睿相谈甚欢的,是不是就会是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