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鸽扑棱了两下翅膀,白兰取出了绑在信鸽脚腕上的竹筒,那里面空空如也,未曾装有书信。
白兰从怀中取出了一张巴掌大的纸张,上面的字写的歪歪扭扭,大小不一,依稀能看得出是烁王对她有所防备,燕小姐是红颜祸水这几个字。
白兰重新审视了两眼,似是十分满意,她学的字不大多,也仅仅是学了些皮毛,于是白兰将纸张卷了卷,塞到了信筒里。
信鸽又扇弄了两下翅膀,便被白兰放飞到了长空中。
它要漂洋过海去,飞过沧海,将书信送到乔天景的手里去。
同一时的驿馆里,燕洛伊所歇息的客房房门被人敲响,燕洛伊揉了揉自己的眼圈,将眼圈揉得通红,又从茶碗里沾了几滴茶水,往眼角点了点,像是刚擦干了眼泪的憔悴模样。
房门又被人叩了两声,燕洛伊才将门推开。
门外人身穿了一席海蓝色长裙,系了一个颜色相同的遮风斗篷,瞧着约摸着是三十几岁的年纪,身着海蓝色的衣着,却完全不突兀。
门外人的脸色白皙,容颜年轻,与这衣服十分相衬。
“兰萨长公主,好久不见了。”
来人正是极北国皇帝的长姐,极北国长公主,兰萨。
许是因为领土寒冷,极北国人出行皆会身披斗篷,已成了习惯。
“燕小姐,你怎么,怎么哭得这般厉害?可是遇了什么伤心事?”
兰萨见了燕洛伊难过的模样,便是十分的关切。
“没什么,遇到些感伤的事罢了。长公主此次前来,可是有什么事?”
兰萨似是有些迟疑,她又细细瞧了燕洛伊几眼,她的眉眼,好像的确与自己很是相似……
八国大会前一日。
燕家名声过盛,在八国大会前,便有人开始纷纷猜测,燕桓仁与燕夫人遭遇海难,燕老爷子又中风在床,今年翡月国又该派谁来参加八国大会。
而旁人听了翡月国今年派来参加八国大会的竟是燕家的一众小辈,更是传出了一阵热议。
兰萨自是也听说了。
年初时,兰萨还曾与极北国皇帝洽谈道这八国大会的机会要让给小辈去崭露头角,但听了此事,她便也请了旨,参加此次的八国大会。
一听闻翡月国来人已经住到了驿馆里,兰萨便寻了几人用晚膳的时候前来拜访,又不好直接询问当年的事,故而也只是寒暄了几句。
尉迟敬轩是曾随皇上见过兰萨一面的,两人曾有一面之缘,又有张倩做翻译,便谈的来些。
“长公主还是在为当年小公主的事困扰?”
兰萨似是有些习以为常了,也只是随和一笑。
“是了,本公主连她的容颜都要记不住了,记忆里的还是她尚在襁褓中的模样,已经十几年了,算下来,已经十几年了…….”
尉迟敬轩对当年的事了解不足,只知些传闻,便也只是宽慰了兰萨两句,
“长公主且宽心,无论如何,小公主此时都已经平安长大了,你们母女二人总会有相认的一天。”
兰萨听了,并未太伤感,她这是习惯了这般落寞之感,时间久了也就释然了许多。
“但愿如此吧,皇兄近些年也很是懊悔,便告诉了本公主将蓁儿寄养到了燕家,至于别的他也不知了。”
极北国当年适逢战乱,连极北国皇室都危如累卵。
极北国长公主兰萨的夫婿极北国镇国将军永安候李问在战争中战死,而极北国几乎是在覆灭的边缘。
而极北国先帝一心要将子女平安送出极北国。
于是极北国先帝便命当年尚是太子的极北国皇帝带着兰萨与兰萨尚在襁褓中的女儿兰蓁逃亡交好的翡月国,可兰萨是烈性子,又是教众圣女,便立下誓言,誓要与家国共存亡。
无奈之下,极北国先帝只好命人在兰萨的吃食中动了手脚,趁兰萨昏迷不醒,连夜将母女二人送到了翡月国。
待兰萨醒来时,已经是在前往翡月国京城的路上了,纵是她万般哭喊,也已经远离了故国。
极北国皇帝为了保护长姐兰萨,让兰萨在翡月国安心居住一段时日,便擅自做主将兰蓁寄养到了燕家,兰萨问了许久,极北皇帝皆是只字不提到底将兰蓁寄养到了哪里。
兰萨一怒之下,便穿起了亡夫旧食铠甲要赶回极北国,一心寻死。
她擅长于巫族萨满之术,拿起长枪踏入战场无异于是送死。
极北国皇帝不忍眼看着兰萨去送死,便也追随着兰萨的步子,赶回了极北国。
当二人赶回了极北国时,战争已经平定,最终以极北国先帝战死沙场告终。
兰萨便是想寻死,也寻不到机会,她向极北国皇帝询问将兰蓁寄养到了哪一户人家,极北国皇帝也只是回答的含糊不清,说时间久了他便也忘记了。
一年前,极北国皇帝才终于松口,说将兰蓁寄养到了燕家,但当时是拜托于翡月国皇帝,至于是到底将兰蓁寄养到了燕家哪一脉,就不得知了。
兰萨始终是没有机会,便搁置了,如今刚好逢了八国大会,兰萨便打算借着此次的机会,打探兰蓁的消息。
三人无心间的谈话,被燕洛伊听到了耳中,放在了心里,她也有听过兰萨长公主有个失散多年的女儿的传闻,但将那孩子寄养到了燕家一事,她好像也有所耳闻。
但燕洛伊也仅知道是有这一事,至于到底是哪一个小辈,就不得知了。
这一事就好像是燕家的忌讳,无人提起,也无人敢问,成了禁止言谈的话题。
那兰蓁若是男子,燕洛伊倒是有些猜测。
燕苏楠可不就是燕家养子?
但那兰蓁毕竟是位姑娘,这便不可能是燕苏楠了。
待众人用过了晚膳,兰萨便要离去了,刚走了没两步,就被燕洛伊追上了她的步伐。
“民女燕洛伊,参见长公主。”
兰萨算得和善,但仍有一国长公主的姿态与威仪。
“哦,本公主刚刚见过你,你竟会极北国语,倒是年少有为,怎么了?可是有事?”
燕洛伊佯装作了伤感的模样,细细瞧了兰萨几眼,让兰萨有了些不自在。
“民女,民女是见长公主与民女长得极为相似,便想到了自己的身世,是民女失礼了……”
兰萨蹙起了眉,似是想到了什么,急切问道:“身世?什么身世?”
兰萨的心里便只有她不得消息的女儿兰蓁,恰巧燕洛伊也是燕家之人,提起了身世,兰萨便忍不住有了些联想。
燕洛伊有些为难与胆怯,说到了关键之时便不说了,实在有些吊人胃口了。
“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事不敢说?既然有本公主在此,定是无人胆敢造次,你说便是了!”
有了兰萨的担保,燕洛伊像是找到了依靠似的,道:“民女打小便被父母告知,并非是父母所生,而是被收养的,于是便日日挂念着生身父母。”
燕洛伊又望了两眼兰萨的反应,继续道:“故而民女见到您第一眼,就觉得您与民女长得十分相似,忍不住就又想起了民女的生身父母,便忍不住上前来与您搭话了。”
兰萨的声音似乎都是带着颤音的,她也有些难以相信眼前发生的事,便忍不住试探般地问:“你,你可还记得是什么时候去到燕家的?关于你生身父母的事,你知道多少?”
燕洛伊像是想起了什么伤心事,她声音也哽咽了。
“记不得太多了…只记得母亲曾说过民女来到燕家的时侯,还尚在襁褓之中,母亲还说过,当初亲手母亲将我送到燕家,皆是被逼无奈下的无奈之举,所以叫民女千万不要怨恨她,要多理解她的难处。”
说到伤心处,燕洛伊十分困难地才挤出了几滴眼泪。
兰萨的眼泪却像是止不住了似的,眼前的少女经历的确与她不得消息的女儿兰蓁十分相似,莫非……
偏生当时匆忙,连任何信物都不曾留下。
如今单凭空口一言,纵是她说的如何神乎其神的,都让兰萨有些怀疑了。
“本公主此次前来参加八国大会,就是为了找到本公主当年离散的女儿儿,据本公主所知,蓁儿她被送到了燕家抚养,你可有耳闻?”
燕洛伊装作十分的吃惊,她瞪大了双眼,讶然道:“莫非,莫非……”
“你说什么?”
兰萨的声音有些凝重,像是质问的语气,将燕洛伊吓得险些不敢言语。
“公主殿下有所不知,燕家全族中被收养的孩子,也仅民女与苏楠哥二人,已是找不出第三人了,民女听了公主殿下如此说,想着……民女斗胆说,莫非民女就是公主殿下离散多年的女儿?”
燕洛伊说得真情实感,兰萨倒是有些相信燕洛伊的身世了,至少这燕洛伊的身世的确可怜,让她同情。
可兰萨并非是傻的,她仍是有所怀疑。
“你可知此事不能胡说!”
燕洛伊坚定的点了头,道:“民女不敢胡说!族中被收养的孩子的确只有民女与苏楠哥二人!若是公主殿下不相信,大可命人去查!”
兰萨见了燕洛伊如此笃定的态度,竟也有些动摇。
“好!那本公主便命人去查!洛伊小姐,改日再见。”
兰萨说是要命人去查,也仅是为了试探燕洛伊的反应,可燕洛伊十分从容与镇定,她说的话倒不像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