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的影子单手挑开了盒子,借着月光,里面隐约可见一片透明的,中间有两条红色筋络的花瓣。
像是从极寒之地取出,花瓣上面还散发着阵阵寒气。
他关上了盒子,小心翼翼的将它收进怀里。
见此,屋内的男人唇角轻扯,露出一抹轻蔑的笑容:“你对那只妖,还真是情深义重,为了得到一片九色蝶的花瓣,整整为我卖命七年。”
这是一笔亏本的买卖,他才是那个占尽便宜的人,可偏偏啊,这家伙是个傻子。
每年的九月底,他都会从自己这里得到一片九色蝶的花瓣,而代价是,做他手里的刀,为他除去一切阻挡他的绊脚石。
九色蝶每年只开一片花瓣,花期只有十天,所以他只有十天的时间,完成所有的任务,才能够得到花瓣。
影子拿到了东西,没有停留,只淡淡的道了一句:“还有两年,两年之后,我们便再无瓜葛。”
言罢,像来时那般,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男人望着影子离开的方向,嗤嗤的笑了。
这个人,还真是单纯的很啊。
有些事情,一旦开始了,可就没有回头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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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君,好久不见了……”
君焱蓦的睁开了眼睛。
桌上的茶还有淡淡的余温。
他刚刚突然被一股困倦之意席卷,便闭着眼睛小憩了片刻。
只是这一闭眼,就好像睡了很久很久,醒来发现其实也不过才一刻钟的时间。
他伸出手指揉了揉太阳穴,脑海中却在回想着刚刚看到的画面。
他是出现幻觉了吗,居然会看到延知。
人常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脑海中总是想着某个人或者某个场景,在梦境里就会看到那个画面。
可他,明明很久都没有想起她,可刚刚却为何会看到她呢?
他曾经也怀疑延知或许还活着,可他寻遍了整个神界,都没有查探到她一丝神识。
只有彻底的湮灭,神识才会消失,查不到任何痕迹。
可刚刚,他看到的人,分明就是延知的脸,只是没了当年的肆意鲜活,满目苍夷,看到自己时,波澜不惊,没有欣喜,亦没有悲伤,平淡的仿佛是个许久未见的陌生人。
这样的她,除了那张熟悉的脸,已经看不出丝毫当年的模样。
像是失去了灵魂。
莫非……她还活着吗?
想到这里,君焱蓦地站了起来。
当年他明明亲眼见到了延知灰飞烟灭的场景,那以后,她的神识便在六界之中消失的干干净净,再之后不久,为了救下叶冷儿,他的神体被封印了五百年。
出来之后,恰逢叶冷儿出了一系列的事情,他便没有再细想这些事情。
如今想来,或许是有什么地方,被他忽略了吗?
君焱蹙起了眉,突然脑海中想到了什么,瞳孔微缩。
那是有一次,两人在对弈的时候,她输了,然后就对着他有一搭没一搭的发牢骚。
“我们占灵神一脉,生来就被赋予强大的先知之力,可不是人界那些半吊子的江湖术士算命先生,你别看平日就是占占卜算算卦,往往提前预知一件事情,就能免去不少灾祸,因此对精神力的损耗很大。”
她叹了一口气,表情居然还有几分难言的哀伤和惋惜:“若是行逆天之举擅自窥破天机,先不说后果,说不定还要折寿好些年,所以说啊,占灵神的寿命是众神之中最短的……”
这伤怀的样子还真不像她,所以她话锋一转,又开始嬉皮笑脸的同他说:“神君日后下棋可要多让着我一些,说不定哪一天我就因为窥得太多天机而命不久矣,便无人再同你下棋解闷了。”
她这话是半开玩笑说的,可多少的,有些应该是真话。
所以,她是否因为窥见了不能知道的天机,所以提前迎来了她的最终结果。
她说:生而为占灵神,是幸也是不幸。
自古占灵神都是为辅佐神界之主而降生的,可他们窥见太多天机,早已罪孽深重,没有一个落得好下场。
她的师父老占灵神,甚至在这一任神界之主还未卸任的时候,就仿佛人间蒸发般消失的无影无踪,谁也不知道他的下落。
而她,最终都会步师父的后尘,不得善终。
她改变不了自己的命运,只能在生命终止之前,做一些她想要去做的事情。
哪怕代价,是她不能承受之重。最新
可,只要她问心无愧便好。
她莫非真的是,做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吗?
他想到当年,最后几次见面的时候,她曾经有意无意的问过他,对这神界之主的位置可有兴趣。
他只当她是在开玩笑,并没有放在心上,就回绝了她,并叮嘱她不要再提及此事,她笑了笑,便没有再多说什么了。
他当时并未在意,可如今想来,她那时的神情似乎很不对劲,而且,好好的为什么会问那样的话,一定是看到了什么,或者知道了些什么事。
如此联想起来……
她很有可能,还活着!
他必须要再回神界一趟看看,一定还有什么地方被他遗漏了。
若延知真的还尚在人世却查不到一丝踪迹,那极有可能是她处境危险,无法与外界联系所致。
他不能在得知她的消息时还无动于衷。
那是万万年以来第一个和他做朋友的人,是不顾众神的排斥非议,勇敢站在他那边的人,他亏欠她的太多,可能永远都还不清。
如今她有难,无论如何,他都会救她出来。
君焱没有耽搁,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悄然离开。
殊不知,在他离开不久之后,隔壁房间的叶冷儿突然从睡梦中睁开了眼睛,眼神清明,没有丝毫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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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上回被堕神上门警告一番过后,瘟神大人近日来安分守己了许多,不但不再和平常一样凶神恶煞欺负人,还变得低调礼貌了许多。
这番改变不但没有让别人对他的印象变好,反而让人不禁在心里怀疑,他是不是哪根筋搭错了,又或者是在想什么新的欺负人的招数。
瘟神人缘并不好,而且因为相貌凶恶脾气不好,又拥有一副沾谁谁倒霉的体质,所以没什么朋友,因此平日里除了在自己的神府中修炼,最多的就是去月神沧澜那里串串门。
可上次之后,他就一直把自己关在神府之中,连月神宫都没去了,就怕自己动作太频繁被日理万机的主神看到,然后知道自己暗地里做的事情降罪于他。
他可不想被降职,变成低等的下界小仙,更不想悲惨的被打入畜生道。
所以近来,他也只能宅在自己的地盘专心修炼,没事学沧澜侍弄一下花花草草。
他一个大老粗,原本是不爱干这些事情的,大概是近朱者赤,因为沧澜喜欢,他便也用心去做了,久而久之,居然还养成了习惯。
这天是十五,月亮又大又圆,尤其是月神宫附近的月亮,最为好看。
瘟神便起了兴致想去赏月。
他想着大晚上出去应该不会引人注目,便走到了月神宫附近。
突然,前方白影一闪,一道修长的影子缓缓地,不知从什么地方出现,像个游魂似的。
瘟神被惊了一下,内心有些愤怒,便压低了声音问:“什么人,深更半夜在此装神弄鬼?”
前面的人被发现了,也没有半点惊慌的模样,反而还转过头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
那张清冷如玉的脸庞,高高在上的气质,仿佛在自家后花园悠闲散步般的姿态,他一眼就认出来是谁了,顿时瞪大了眼睛。
这回轮到他惊慌了:“堕,堕神……”
不知为何,这个男人明明看起来这般温良无害,可偏偏,上次以后他莫名的看到他就犯怵。
男人只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身影转眼间又消失了。
仿佛刚刚他出现的画面只是一场幻觉。
可瘟神却知道,这不是幻觉,这男人真的又这般明目张胆的来神界了,而且姿态这般嚣张,就算被他发现了也无所畏惧。
根本不怕他去和一向视他为眼中钉的主神通风报信。
虽然他也根本不会去通风报信。
上次他来的事情,虽说是为了警告自己,可他也并没有告诉主神,自己也做了亏心事,不敢乱说话。
至于更多的原因,他自己也不知道。
或许,这是一种对于比他自己更厉害的强者,所透露出来的畏惧之心。
也不知道这位主深更半夜造访,又是为了什么。
不过这些事都和他无关,他还是不要管太多的好,时候也不早了,还是老老实实的回去睡觉吧。
瘟神叹了口气,夜里风大,透着丝丝凉意,他搓了搓手臂,转身准备往回走,可是冷不丁的,又看到了一抹身影掠过去。
这道影子的速度更快,不像刚才的堕神还停了下来,所以他连对方是人是鬼都没看清楚,只隐约觉得,似乎身量不高。
他不禁心里突突的跳了起来,抬头看了眼今晚的月亮,明明是个好日子,怎么突然来了这么多不速之客?还真是个不平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