婴儿像听懂了顾玉尹的话一般,停止了啼哭,两只乌溜溜的大眼睛也转向塔门的方向,可是她却没有看到顾玉尹口中的那个“人”,只看到了一片赤红的火光,于是又将脑袋转了过来,竟冲顾玉尹发出一阵“咯咯咯”的笑声。
“你也看到他了是不是?”顾玉尹见她笑了,便也跟着笑了起来,可是没过多久,那笑容却凝固在脸上,化成了一抹古怪的神情。
他看到火中的那个男人微弯着腰,从地上搬起一块青砖垒在已经砌了一半的基座上,抹上一层灰浆,又躬身去搬另外一块砖。他就这么重复着同样的动作,那塔便在他灵活的双手下慢慢被垒了起来,一点一点的成型了。封上最后一块青砖的时候,男人抬头望向上面,却发现头顶的天完全被塔身挡住了,他身处在幽深的黑暗中,再也无法触及到一点光亮。
火光一闪,他又看到了另外一幅画面:男人端着一碗汤,将它递给坐在床上的女人,他说,喝吧,让孩子利索点去投胎,对你们娘俩都好;他还说:咱们还会有下一个孩子的,我保证,他会回来找咱们的。女人于是一仰头将那碗棕黄色的汤汁灌下,和着泪水,她品尝到了世间最苦涩的味道。
“嗯啊。”怀里的婴孩探出一只胳膊,用白嫩的手指轻轻触了触顾玉尹的胸口。顾玉尹似梦初觉,垂头看向她,泪水顺着脸上纵横的沟壑落下,滴在她圆鼓鼓的脸蛋上。
“是我,”他口中轻飘飘地溢出这两个字,身子一歪倒在地上,发出一声不知是哭还是笑的干嚎,“是我,是我造了这座塔,是我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孩子,这一切都是我造的孽。”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身边忽然卷起了一阵寒风,夹杂着纷飞的雪花,朝塔后方的玉河飞去了。风中有歌声在飘荡,声音仿佛冲破了他的耳膜,钻到他的身体中,将他浑身的血液搅得翻滚起来。
与此同时,他看到了无数只小小的脚印,从身后钻出来,“啪啪啪”地踩着地面,朝前方蔓延过去,穿过小塔,也向着玉河去了。
“绝嗣减寿年,赫矣阴司律,及至索命时,噬脐不能及及至索命时,噬脐不能及及至索命时,噬脐不能及”
歌声在他的五脏六腑间呼啸着,顾玉尹眼睛猛地一亮,仿佛瞬间被塔中的火焰点燃了,他摇头,看向后方那片越来越近的人影,戚戚然笑着,涕零泪下,“是我,不,也是他们,他们,一个都别想活。”
说完这句话,他高高举起怀中的女婴,对冲在人群最前面的宝田大喝一声,“别过来,你再走上来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