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欠了两辈子
听到宁安唯的话,甘甜反射性的站起身,似乎想开门,又怕眼前人介意。
君微定定的望向她,片刻,才垂下头,让人看不清表情:“看样子,你宁愿扮演另一个人……”
她慌忙摇头:“不是,不是这样的,我,我在他面前,也不算扮演另一个人,他不熟悉之前的甘甜——”
“——不算扮演?
你去问问他,他认识的究竟是谁,他是不是只知道‘甘甜’的样貌和过去,接受的是她的家人,期待的是与她的未来?
而你呢,你带着他和前任生得孩子,不请不愿的应付着那些乱七八糟的关系,还要小心翼翼,难道你觉得只好不被人发觉的过日子,就是幸福吗?”
每一句问话都如同重锤般锤在她的心上,让那些她试图逃避的一切鲜血淋漓的呈现出来。
他一句一句的说着,一步步的迫近她,她无力招架,只能双手抱头,混乱的向后退:“我没有……不是这样的……我不要……”
“嘭——咔啷——”巴洛克风格的休息室门被砸开了一个大窟窿。
宁安唯进入狂暴状态,手持着一柄红色消防斧头,又连凿了几下,然后手腕伸进来,反手打开门锁,把门踢开,然后,扔掉消防斧头,走了进来。
甘甜没有想到,婚礼宴会上,从来都好面子的宁安唯会如此的粗暴,在她的记忆里,他一直是优雅而从容的,即使生气,也只会别扭的摆架子。
怒容满面而如此冲动的宁安唯,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还没来得及开口,便被他直接扯到了怀里。
甘甜吓得缩起两只手握成拳头抵住他起伏不定的胸口,半仰着头,却不敢与他对视。那个姿势,如同受惊的小动物般。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此时的眼神,竟带着几分委屈和求饶。
宁安唯闭了闭眼睛,像是放弃了一般,气息一下缓和了许多,伸出手抚摸着她的头发:“好了,乖~,我没有怪你,不怕了,啊?”
她的眼泪又刷得一下流了下来,只是这一次,她真的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而哭,她好像做什么都错,对不起别人,也对不起自己。
只是,比起那回答不上来的质疑,有人原谅,总归是好的。
即使,它或许只是一场虚幻的温情。
君微走近,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宁先生,您的出场方式,还真是一次比一次震撼。”
“比不得君,不,骆少爷,一次一个身份。”
“哪里哪里,只是兴趣广泛了些,宁先生见笑了。”
宁安唯果真笑了,揽过甘甜:“我不管你想图谋什么,我未婚妻同意倒也罢了,她既然不愿意,还请适合而止,否则——”
“如果她同意了呢?”君微打断他的话,略略抬高下巴,“到时候,还请宁先生想开些。”
“哦,我以为结果你我心知肚明,若是有把握,你何必挑衅我?”
“你——”君微果然被噎得说不出话。
“那么,请允许我带她先离开了,时间不早了,她明天还要上学。”宁安唯这话是对君微说的,也是对紧随而来的戚丰和骆家众人说的。
看眼前这一塌糊涂的样子,戚丰哪里还敢留客:“好好,宁少,对不住,今天招待不周,下次——”
未等他说完,宁安唯便横抱起甘甜,大步向外走去,懒得应付这些场面话。
君微想跟着追出来,却被戚丰和骆永两人死死的拦住了。
远远的,甘甜似乎听到了他喊出了自己原本的名字:“裴珮……”
裴珮,裴珮,陪陪我。
以前的他总是喜欢一叠声的喊她的名字,很长一段时间,她都以为小小的他太孤单,才这么喜欢喊她的名字,潜意识里想找个人来陪伴。直到大了才知道,他是有家的,有父母疼爱,反倒是她,才是那个需要人陪的存在。
呵,现在的她,算有人陪吧?
只是连本名本来面目都失去的她,被这样陪伴着,还有意义吗?
她是不是真的做错了,如果在重生的第一时间,她就去试图联系君微,她能做回原来的自己吗?
如果孩子不要,成家不回,宁安唯不相见,许雅不相认,抛开一切,重新回到小镇去做自己的裁缝,她会洒脱很多吧……
不相知便不相思,不相伴便不相欠,不会相惜,不用相忆。
只是,种前事因时,谁人能知后来果?
“甜甜,你在想什么?”宁安唯坐到车的后座,示意司机开车,拥着她问道。
她下意识的回道:“没有啊。”
宁安唯反而更加拥紧了她:“那你告诉我,你想要什么?”
“什么?”她是真的迷惑了,好好的,问她要什么干什么。
“你究竟是什么都不需要,还是,无所谓要什么,又或者,你什么都不敢要?”
谁说她什么都不要的,她要人陪,一个人活着多可悲啊。
宁安唯轻轻蹭着她的脸颊,“告诉我,你每天都在小心翼翼着什么?”
“我哪里有小心翼翼?”她不敢承认。
“你有,别人对你的要求不懂拒绝,别人的好意是能推就推,不管是谁给你什么,哪怕接受了,也是从来不去动它。”
是了,不管是成辰还是许雅,亦或者宁安唯都给了她很多钱,送了她很多东西,可是她花销却很少,几次颇有分量的实习工资足够了,首饰不爱带,就连穿得衣服,也大多是自己做的。
宁安唯看着再次陷入沉默的甘甜,不得不硬抬起她的头:“或者,你告诉我,你到底想瞒我什么?”
“我没有,我只是失忆了——”
“——你说失忆是不想面对你哥哥,怎么,现在连我,都不想面对了吗?”
原来她的谎言是这么的拙劣,她靠坐在宁安唯怀里,却有一种无处容身的错觉。
“又是这副表情,好了好了,不说了,”宁安唯看到她嘴唇发白,终究还是舍不得逼她,“你想怎么样都好,只要别一天到晚像欠了别人似的就成。”
“欠别人?”
“是啊,要不是我知道你根本没什么开销,我一定会觉得你欠所有人的钱,譬如说那个叫君微的,你明明没有见几面吧?”
她不是欠人钱,而是欠人情。
别人顶多欠一辈子的,她都欠了两辈子了,而且是糊涂账,还不清的
宁安唯抵着她的额头:“甜甜,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有我啊,你为什么总是这么不安呢?”
“不管发生什么事都是这样吗,”她抬起头,眼神里有他读不懂的希冀,“如果我说,我不是甜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