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子渔清早起来去备了药材,而后又眯着睡了会。没睡多久就被外头的哭声吵醒,她起身理了理衣裳,打着哈欠出了帐篷。
“什么事啊这么吵?”江子渔接过子破递过来的茶水抿了口,子破小声道:“是个妇女抱着孩子过来了,那孩子眼瞧着是不行了。”
“贺之青呢?”江子渔将茶杯递了过去,子破放到一旁,道:“已经过去瞧了,说是送来的太晚,无力回天了。”
江子渔听着那头哭声撼天动地的,揉了揉眉心道:“过去瞧瞧吧。”
子破跟在江子渔身后进了里头的病人区,那妇人正跪在贺之青面前苦苦的哀求着。
“大人救救我的女儿吧,我就这么一个闺女,断不能就这么没了啊。”
贺之青一脸为难的看着妇人,由着她将自己的长衫抓的满是褶皱也未说什么。
“王妃。”众人看见江子渔过来了纷纷行礼,那妇人像是看到救命稻草了一般转身跪着扑到江子渔的脚下,江子渔往后退了两步,子破挡在了身前才没让妇人近身。
“求求王妃救救我的孩子吧,救救您救救她吧。”妇人跪在地上使劲磕着头,江子渔看向贺之青,问道:“怎么回事?”
“这孩子也中了砂虫毒,而且送过来的太晚了,哪怕是早一日尚且还有回转的能力,如今毒入骨髓药石无医了。”贺之青也很是心疼,他家世代为医自是以仁济天下为首任职责,但凡是能尽力一试的他断不会推辞,可如今这孩子便是大罗神仙下凡也无可奈何。
江子渔瞥了一眼昏昏沉沉的靠在椅子里的小孩,伸手过去把了脉,又在胳膊上找到了传染处,古书给她的内容也是无法医治。
“贺大人说的不错,的确太迟了。”江子渔淡淡的将女孩儿的衣袖整理好,旁边有御医端着一盆药水过来让她清洗清洗。
江子渔正洗着手,那妇人发了疯似的冲过来打翻了铜盆,溅了她一身的药水。
“放肆!”旁边有将士立刻冲进来将妇人控制住,江子渔拍了拍长裙,也没什么恼意:“罢了,劳烦御医给她把把脉,看她有无得病。这孩子送入里面的营帐,让余下病人仔细些。”
妇人扭着身子挣扎,嘴里还高喊道:“你个狠心的毒妇,见死不救你会遭报应的!”
江子渔听着妇人的咒骂面无表情,依旧是语气冷冷的交代着差事:“她家里还有什么人,一并问出来带到这来。”
子破跟着她往外走,见王妃始终没什么表情,思量了片刻低声道:“王妃实在无需跟此人计较,不过是市井之人多有泼赖。”
“不必担心,她的话我未往心里去。”江子渔自是不怕报应的,她曾见过那么多人死去,求她相救的也不在少数,冷眼旁观那么多次了,要有报应早就有了。
江子渔回了帐篷换了身干净的衣裙,还好当时子破回王府的时候让杏雨给拿了不少,这才有得换。
“子破,你随我进城一趟,今日之事多有蹊跷。”江子渔还是冷静的,按理说之前南怀风已经让人挨家挨户的搜查,怎么会还有染了病的人没有送过来?
子破很快就架着马车过来带着江子渔进了城,但此刻南怀风并不在王府也不在皇宫。
“我问过江湖中的用毒高手,他们说砂虫生长于沙漠之中,且并不好抓。其虫十分有毒性,但做成的毒不会传染,除非以人为鼎在体内寄养砂虫,再喂之兰草让其在人的体内相生这才会形容会传染的剧毒。”
江一白抿了口小酒,为着南怀风交代的事他可没少出力。
“我还问了一嘴,得知京城附近天宝山脚下有一处沙漠,那里有专门抓砂虫的人家。我差人去跑了一趟,想来近两日就会有回信了。”
南怀风给他倒了杯酒,没想到江一白能找到这么重要的线索,“此番辛苦你了,想过要什么封赏没有?”
“封赏?算了吧,我就是一个浪荡子,你忽然给我封赏,不引人注目才怪。我可不想惹麻烦上身,就这样挺好的。”江一白挥着手拒绝,南怀风把玩着酒杯轻声道:“你就想这辈子就在江湖中过了?你和你以后的夫人孩子,都准备在刀尖上舔血了?”
南怀风始终还是想让江一白入朝堂的,此人能力非凡胆识过人,这么多年在江家将自己的事瞒得一丝不漏,整个京城都知道他是浪荡子,能做到如此的可不多。
“我不急着等你的回话,想清楚了再来找我也不迟。江家那边我已经给了压力,将子渔的名字从族谱上抹去,至于你的可需要我帮忙?”南怀风在那日江子渔回来说她二哥打算脱离家族的时候,就已经起了帮她脱离的心思。
江家与她可有可无,既如此何必再让江家有理由一而再再而三的折腾她?
“不必了。”江一白并不是喜欢依靠旁人的人,他自己能解决的事便自己解决,解决不了的便想办法解决。
南怀风微微颔首,端着酒杯小抿了一口。
“王爷,属下看到子破架着马车过来了,眼瞧着是要到酒楼前了,是否下去拦一下?”晨星从外面进来禀告了一声,南怀风眼睛一亮,子破能架着马车进城,那一定是江子渔回来了。
“去拦。”南怀风眼中是藏不住的欢喜,江一白看了几眼,心下也放心了自己的六妹妹在王府中的生活。
江子渔很快就上了楼,见到自家二哥也在忍不住眉头一挑,扯了把椅子坐在了南怀风的身旁:“今天早上营地里来了一个病人,是个妇人带着小孩,那个小孩已经得病多日,按理说当初禁家军不会搜不到才是。莫不是京城中还有什么地方没有搜到?”
南怀风闻言知道她想说的是什么,忍不住皱眉道:“整个京城都被我禁家军翻了个遍,藏人根本就藏不住。”
江子渔翘着腿,压根没打算在这方面花费脑筋。
“京城有一个地方许是能藏人的。”江一白轻笑着顺着窗口往外看去,指了指远处一些破旧的院落说道:“千人巷那种地方京城可不止一个。”
南怀风眼中起了几抹疑惑,顺着他的方向看去,沉沉的说道:“便是有,禁家军也是搜过的。”
“你们跟我来。”江一白起身要往外走,南怀风和江子渔对视一眼跟了过去。
江一白带着他们左拐右拐来到了城南的角落,随即一展轻功便越到了一处三层楼的酒楼屋顶上,南怀风揽着江子渔也跟了上去。
“你看这巷子。”江一白指了指眼前的巷子,解释道:“这是藏人的最佳位置,前面这三座府邸从外面看起来很大,实际上只是挡着后面小院的障眼法。在这巷子中间被藏起来的那些人家,几乎都是家中曾落了大罪的家眷或者得罪什么人藏居于此的。”
“衙门的人找不到,仇家也找不到。”
南怀风看着那巷子冷笑一声:“想不到京城还有这种地方,原以为千人巷已经是藏污纳垢了。”
“其实有很多人也是无可奈何才会居住在这不见天日的地方,整日藏头缩尾活的憋屈。这地方已经在京城坐落许多年了,是一位有名的精通奇门遁甲之人建造的。”江一白翻身越了下去,南怀风拉着江子渔也回了地面上。
“晨星,你带人将里面搜查一遍,若是发现有染病的,一律送到京郊营地。还有去查查这些日子这地方可有什么奇怪的人和事没有。”
南怀风淡淡的下旨,晨星点头问了一声:“那这巷子要不要……”
“尽快整改,至于那些人怎么处置……若有地契的等重建之后按地契发放房屋,戴罪之身该怎么处置就处置,若是罪臣家眷便由着他们去。至于旁的,那便不用多管了。”
南怀风沉沉的吩咐着,京城之中这种地方还是少些为好,若是有这种藏污纳垢的地方出什么事,岂不是他们治理不严?
江一白趁他交代事的时候将砂虫的事告知六妹妹,江子渔闻言脑中思绪转的飞快:“如今二哥的人正在收集线索,南尘卿探查得知这件事是瑞王策划的。如今就要从瑞王身边找证据了,他最近见过什么人,和什么人往来密切。府中的账目,人员的流动,这些都可能是证据。”
南怀风伸手给她理了理衣裳,低声道:“我已经让羽阳去查了,想来以羽阳的本事不日就会有消息。”
江子渔点点头,羽阳的眼线遍布整个京城,要查他刚回京的南振逸太简单了。
“我就再帮你们盯着点京城内的动作吧。”江一白漫不经心的说着,南怀风摆摆手,郑重的看着他:“倒是真有一件事劳烦你,去大理寺待他几天顺便保护陆易亭,他现在手里有个重要的人。”
吴乙的存在很关键,必须让他松口且不能死在牢里。
江一白叹了口气,忍不住说道:“到底还是给我安排差事了。”
南怀风轻笑了一声,转身看着江子渔说道:“我送你回去?”
江子渔倒不是很着急,不过想起那妇人的事,还是想回去套一套话,少不得这个妇人就知道些什么,否则她为何要把孩子藏起来?若是她真表面上看到的那么爱孩子,应该早些送她去医馆看病才是。
“嗯。”
江子渔淡淡的应了一声,江一白看着他们俩的背影摸了摸下巴——六妹妹和王爷之间似乎亲近了一些,没之前那么冷硬了。
看来他也要尽管找个媳妇回家了,至少还有个人可以送一送,不至于什么时候都是独自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