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天长没有想到心斋来通知自己文武考相关事情的是吴东溪,更没想到她看见自己后脸上会突然涌上一抹霞红。
不过这件事应天长并没有放在心上,少年顶多思考了一下应该不是自己将她的脸气得涨红的,便将此抛之脑后。在少年的意识感观里,最好是少和吴东溪扯上联系,这出自一种莫名的恐惧。其实说恐惧也不对,应该是类似于掺杂着忧心与害怕的情绪,如同老鼠看见了猫。而应天长这只老鼠知道吴东溪哪怕是猫也不会吃它,但这个情绪放在这里,是应天长避免不了的事实。
就接下来的日子应天长便极少去黄行村那里习武,他更多还是在墨书亭手下进行儒家修行。应天长仔细思索过了,在文武考前他想自己的实力有质的飞跃,迈过那道半仙的门槛是唯一的途径。
原本在应天长的修行里,从老光头老酒鬼老书虫出所学的东西算是齐头并进,并没有哪一方面能够超过其他两者,而西北一行之后,却出现了变化。在黄云城那场荒火后,应天长自然而然生出一缕浩然正气,也正是因为有这一缕浩然正气,才使得那一夜耗光所有精气神的应天长能从灰烬中站起,迈向去往凌州的步伐。
虽然现在这一缕丝线般的浩然正气在应天长心田中显得微弱与孤单,远不及那些儒家半仙们那种浩然气清风拂面,但在生成这一缕浩然气后,应天长眼中所见耳中所闻,与之前天翻地覆。
现在他才知道,什么叫做字字珠玑。
每一本书籍上的每一个文字,皆有道理入眼。
抬头远观,便有山水之意;侧耳聆听,便是天籁之音。
只要彻底跨过那个他能清楚感觉到的将他拦在真实天地之外的大门,应天长觉得自己在文武考上与那些早已闻名天下的天之骄子能够一争高下,虽然多半还是自己输掉,但至少不会输得太难看。
嘛,虽然现在的应天长的名字也已经传遍天下,甚至在世人眼中已是那所谓的天之骄子之一,但应天长知道现在的自己,并不是,只是这话他不曾与他人说起过,徒增笑料而已。
也幸好少年没有与他人说起,因为事实与少年心中所想正好相反。
如此过了半旬,青黄将应天长从他自己的世界中拉出来。
他们去了心斋的正门。包子则留在小屋里睡觉。
这是来到心斋后应天长最开心的一件事情,不是他能够与包子分开,而是与包子四海为家漂泊许久的他们终于有一个可以停歇真正算作家的地方。
离开后再回来,这是别人根本无法想象的微小到极致的幸福感。
他应天长出去,而包子则能等他归来;或是包子出去乱逛,而少年等着它的回来。这是一种无法言表的归属感。
当青黄与应天长来到心斋正门时,那里已经站满了不少心斋的学生书生。
心斋的正门与应天长进书院时所走的侧门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牌楼恢宏大气了许多,牌楼上所书写的,是“有教无类”四字。
而在牌楼外,有着一块刻着“心斋”二字的石碑。
除此之外,便再没有什么别的建筑。
因为是第一次来到心斋的正门,应天长视线略过牌楼后站着的无数学生,将这里左右细看了一番。
而当他的注意力回过来后,顾清让黄尧以及青山也出现在他的身边。
“今天有什么事吗?”应天长问。在来的路上应天长便已问过青黄,但青黄却并没有告诉应天长原因。
顾清让解释道:“文武考再过几日便开始了,今天是别方势力进入心斋的日子。”
“所以这里才围了这么多书生来瞧个热闹,或是想看看自己未来的东家。”黄尧补充道。
“本来是没想着要过来凑热闹的,都是些熟面孔,即使是不认识的,这几日终究会见到,到时候烦都来不及。”顾清让的表情像是一只被打扰了午睡的猫,他说,“若不是想着有些时日没见着你了,我应该会去喝酒吧。”
应天长知道自西北之后,顾清让与黄尧两人与青黄青山两兄弟的走动也多了些,而青黄与黄尧同在文院,顾清让与青山共处武院,来往自然会多些。而从西北回来后,应天长的修行便只是单独去寻黄行村或是墨书亭,根本未去文武两院上过课。
青山有点无辜:“我是被大哥叫过来的。”如今青山也和青黄一样,展露的是自己兽人妖身的模样。
青黄挠了挠他的牛头,说:“难道你们不好奇吗?”
“这有什么值得看的?”应天长的对此也兴致乏乏,他瞥了眼青黄,再看了看一旁的顾清让黄尧与青山,说,“那咱们去喝酒吧。”
“啊,不等各大势力过来再去吗?喂,喂……等等我啊!”
在应天长一行走后,有心斋先生从书院里走来。这位两鬓已白却貌若青年的夫子走出牌楼,来到刻有心斋的那块石碑前。他从怀中掏出一块紫玉质地的腰牌,轻轻在石碑上敲了一敲,石碑前的空气便如同被火烤一般光景逐渐扭曲,最后晕出一圈圈涟漪。
涟漪之中,走出一排统一淡蓝服饰的儒生书生。他们服饰的胸口绣有林中小湖,便是林湖书院的学生。林湖书院带队的两位先生与持紫玉腰牌的心斋夫子对视点头后,两位先生大袖一挥,天空投下数道光芒,而这些林湖书院的人马便就消失在众人眼前。
那心斋夫子又以紫玉腰牌轻敲石碑,空气再涌出涟漪。
涟漪后在走来别的势力的人马。
大抵类似如此,这些来到心斋的势力并没有多惊人的出场方式,平淡如水而已。
青蚨坊酒仙阁的二楼,应天长一行坐在靠窗的位置,每人手上都提着一壶绿沉酒。
他们并没有坐在单独的雅间里面,但因为青黄与青山都是兽人妖身的缘故,其他书生学子也不太敢坐的太过靠近,倒也没有什么区别。
顾清让摇晃着酒壶中的绿沉酒,酒香一圈一圈的荡漾在他们的鼻尖:“早知道与你们两兄弟一起喝酒嫩如此清静,该多一起出来的。”
黄尧咧着嘴笑着说:“那你要多喝酒才行,不过就你那酒量,就算了吧。”
应天长手指落在桌面上,弹奏着重复的旋律。他不像拿着酒壶只是晃晃而已的顾清让,而是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酒液在口中在喉咙里划过留下的炽烈升腾出一点轻微的迷醉,让应天长疲乏的脑袋感觉到晕眩。
而这种晕眩,对应天长来说算是一种休息,一种舒适的休息。
“文武考到底是个什么模样,我还没见过。”应天长抿了口酒,说。
“通知你的人没与你说起细节?”黄尧问,“按理说像你这种首次参加文物考核的学生应该会有人详细讲解的。”
应天长手指在桌上轻敲,目光却在窗外楼下来来往往的人群。他叹了口气:“来通知我的人是吴东溪,虽然她也说了,但我没听仔细的地方敢叫她讲第二次吗?”
“吴东溪?!”
应天长收回视线,看见的是四张被震撼得呆若木鸡的脸庞,虽然他也看不出青黄与青山两个牛头上的五官组合成的表情各是什么意思,但应该也是惊讶没错了。而顾清让与黄尧他们的表情则让应天长感觉自己好像是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的一般。
“话说你们为什么这么怕她啊,哪怕她是排名比姓顾的高的心斋三席也不至于啊?”应天长在想这自己当初打开房门看见吴东溪是自己是何种表情,估计比只是听到这个消息的这四个家伙还要离谱吧。
啊,怪不得当初吴东溪看见自己时被气得涨红了脸。应天长给了自己一个解释,他觉得当初自己看见吴东溪时自己的表情应该跟见了鬼一样。
不,可能见鬼的表情还要更加和善好看一点。
“搞的我现在多少都有点怕她的。”应天长说。
“嗯……我们就别提这件事好吧,你在心斋日后自然会知道的。”顾清让摸了摸自己的鼻尖,说,“你要是多和她打交道会知道的更快些,我觉得你可以多去试一试。”
“我疯了才回去找她。”应天长扯着嘴角,“算了,给我说说文武考就好了。”
顾清让稍稍抿了一口自己酒壶中的绿沉酒,顾清让很享受酒液入吼的火辣,他觉得这和江湖很像,只是因为自身酒量的关系,他永远都是喝不了几口便不省人事。可这对顾清让来说,依旧是江湖的感觉。
因为他的确不曾接触过江湖。
顾清让没喝多少,小小一口,他说:“文武考也就是文武考试,文院必参加文考,武院则必须参加武考,当然,文院的学生在参见文考的同时,可以选择在其后进行武考,而武院的学生也能参与文考。不论文考武考,考题每年不同,看出题人而定。”
“而这只是考核的第一阶段,用来而测试整个学院的水平,文武考的重点永远是在这之后。”青黄说。
“这之后?”应天长不知道一个考试为什么要搞得这么复杂。
“文试与武试是考核全书院水平的测试,而在此此后,会出文武榜来展示文试与武试的成绩,排名在首榜与次榜的人,则可参加下一阶段的考核,而这些考核,则是评定文武两院学生席位的依据。”顾清让说,“而在这次的文武考,文试与武试之后的考核便是那些势力参加文武考的目标所在。”
“趁此在众目睽睽之下赢过心斋。”黄尧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