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显赫的声色坠入了泥土中。
玉环咋也忘不了,父亲临死前的屈辱和无奈。
一世英雄的父亲在溪河火车站倒下了,被人家指着鼻子骂完之后,又被人家打死了。
这太不公道,这不该是一个大男人的结局。
玉环认定,百顺必得把这结局改写,百顺要造就自己的未来,更要造就父亲的既往历史,这是身为人子者不可推却的责任……百顺渐渐在玉环的犀利目光中意识到了这责任,这责任是姐姐玉环强加给他的,他在无可选择的顺从中接受下来后,就不可避免地伴随着他少年时代的全部经历和经验了。
这责任太沉重,几乎压垮了他少年时代的生活,还在后来的某一时期,让他时常处在一种矛盾和痛苦之中。
然而,随着岁月的流逝,和一天天真正长大,百顺才把这事看淡了,父亲毕竟已经死了,自己和姐姐都还得活下去,不能老停在溪河车站那个黄昏做白日梦。
百顺便好言好语地和姐姐说:“姐,咱有自己的生活,咱活得好,爹在九泉之下才安心哩。”
玉环很固执,头直摇,根本听不进百顺的劝。
百顺知道姐姐拗,也就不再去说。
百顺不说,姐姐却依旧说个不休,百顺听着也就慢慢麻木了。
姐姐说啥任她说,自己尽量不往心里去,有时也用母亲的话宽慰自己,就仿佛母亲活着,在支撑着他和姐姐的意志进行抗争。
母亲临终前反反复复和他,也和姐姐说过,过去的事是一了百了了,别再多想它,想了也没用,只能徒生烦恼。
母亲认为,这一切都是命。
……百顺命中注定是该唱戏的。
十五岁上,百顺高小毕业,迷上了戏,先是望天猴一般在台下看,后就往戏台后面挤,要随当家的刘老板去闯江湖,唱大戏。
刘老板开初没当回事,说:“孙百顺,你都十五了,咋教都晚了,还唱啥戏呀?你以为唱戏就这么容易!”
百顺说:“唱戏不容易,可也并不难哩!我不要你教,自己会唱。”
刘老板不信,说:“你唱一段我听听?”
百顺道了声“好”,水袖一甩,就扮起了苏三,清清亮亮唱了段《苏三起解》的戏文苏三离了洪洞县,将身来在大街前,未曾开口心中惨,……刘老板一听呆了,连声称好,当下扳着百顺的肩头仔细端详,像似发现了新大陆:“好,好,小子,你这份面相也好,不用上妆就是个女人模样哩,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