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安雁努着嘴,只娇嗔:“祖母还怪我了去?”
这样的对话稍稍冲淡了刚刚的苦闷惆怅,只是笑过之后,悄然静下的气氛又让嘴角的弧度显得那般不合时宜。
沈安雁抿了一下唇,斟酌着用词问:“祖母,真没事吗?你瞧屋外秋风刮得那么高,可是没有一点狠度,我前个儿时间还看见大姐姐穿着夏衫呢。”
老太太不动声色地将身子更缩进被衾里,嘴上只挂笑,“你们多大岁数,我多大岁数,哪能相同并论。”
见沈安雁再欲开口,老太太伸出手拍了拍她的手背,“我老骨头一大把,身子嘛,自然一年不如一年,日后雁姐儿你就明白了。”
末尾说得缓慢,像是意味深长的敦告。
许是怕沈安雁不懂,老太太又怅然若失地叹了一声,“霓姐儿快回来了罢,倒是许久未见她,不知她可还气恨我?不过她日后为了人母,成了一家主事,就会明白我的苦心,我现在担心的就是你,还有睿哥儿,睿哥儿是老爷的唯一子脉,不得有差池,不然叫老爷断了香火,我死了都无颜面对列祖列宗。”
老太太一声一声的说,手一下一下的拍,仿佛并不是拍在沈安雁的手背上,而是拍在她的心上,带着蒺藜,拍过便是遍体鳞伤。
沈安雁没有再说话了,那一双灵动的眸子如同死潭一般静静倒映着老太太的脸。
她想问,睿哥儿的确是老爷的唯一子脉。
难道她不是?
睿哥儿如今对你所作所为,难道仅凭血脉,仅凭香火不能断这样单单的一句就能抵消他对你的那些戕害。
或者祖母你可曾想过,他们如此对你,是否只是为了逼迫我?
沈安雁一度认为自己看明白了老太太,也深知她的脾性,可是到如今,她才发现一切都是她以为。
老太太依然是那个老太太,再怎么喜欢她,她再好,做得再出众都比不过沈方睿出身为男这么一个事实。
沈安雁眨了眨眼,将酸涩和委屈逼了回去,只透过犀角灯沉沉的光雾蒙蒙地看向老太太,“祖母,您觉得任由大爷如此,你可以安心去见老祖宗们吗?”
方老太太怔了怔。
沈安雁却不想再说了,她只觉得这个屋子药气重得厉害,仿佛浸染了各处,又从各处爬出来,顺着砖面爬上人的腿,爬进人的心,叫人苦得厉害,舌头都翻出苦水,倒着苦孜孜的话。
所以她起身纳了福,在方老太太的注视下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