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到第三十几下时,范廉终于开口说道:“停吧。”
刽子手应声住手,我长长的舒出一口气。
范廉负手走至我跟前蹲下来,看着我。
我拿眼刀在他脸上狠狠地剐着。
范廉却笑了,“你这个眼神我每天都要受几十遍,开始时我还有几分发怵,现在看习惯了,我反而觉得十分享受。”
变态!
范廉伸手抬起我的下巴,问道:“你现在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我颔首,范廉把脸凑近了一些。
我沙哑着嗓子慢慢说道:“请大人,把,把我的,裤子提上。”
士可杀不可辱!
范廉的眼神怔忡了一刹,随即又闪过一抹狠厉,“看来你是不打算说实话了。”
范廉说话间捏着我下巴的手指用力一扳,“嘎巴”一声脆响,我的下巴就被他脱了下来。
我痛的想骂娘,可是嘴巴张开却合不上,只能从喉咙里发出啊啊的声音。
范廉饶有兴致的看着我,说道:“我想你应该不喜欢如此粗暴的刑罚,不如我给你换点儿柔和的吧。”他回身指着不远处一张铁皮床对我问道:“梳刑如何?”
所谓梳刑,就是将犯人捆绑在铁床上,然后在犯人身上反复淋浇滚烫的热水,最后用铁梳子一下一下的梳去皮肉。
我惊恐的摇头。
“你不喜欢。”范廉面露失望。
“那这个呢?”范廉从摆放刑具的架子上拿起一副竹夹。
我依然摇头。
“这就为难了,这个刑具是我这里最温柔的了。”范廉拿着竹夹向我走过来,继续说道:“我们试一试吧,说不定你会喜欢呢。”他将我的十指一只一只的插进竹片的缝隙中。我拼命挣扎,口齿不清的呜咽着,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范廉歪头看着我,“我猜你现在一定有很多话想说。”他伸出食指压在我的嘴唇上,语气柔和的说道:“乖,我现在不想听。”他的声音轻缓而温存,就像对情人私语,可是听在我的耳朵里就如同地狱恶鬼的召唤。
范廉说完便起身站了起来。
两个狱卒一左一右分别拉住竹夹两侧的绳子,然后用力向两边拉伸。
“啊......”
十指根处传来的裂痛直接刺入我的心脏,杖刑的痛尚且能忍受,可是拶指之痛却攒心入骨。
竹夹的绳子被拉至极限之后停留了数息,仅仅数息时间,我却觉得好像度过了兜率天上一个昼夜那么长。
“可以了。”范廉的声音仿佛从九重天外传入我的耳朵。
狱卒释力,竹夹一松,我手上的痛却没有减轻半分。
我浑身虚脱,捶着头,口涎顺着我的嘴角淌到地上。
这时候的我已经完全想不起来尊严为何物了。
范廉抓着我的头发向后用力一扯,把我的脸仰起来,问道:“想说话么?”
我无法点头,只能眨了眨眼睛。
范廉另一只手握着我的下巴向上用力一推,我的下颌骨顺利复位。
我活动活动嘴,然后用力一吸,把嘴边上的口水都吸到嘴里,范廉的手还抓着我的头发,他的脸就在我的脸上方,居高临下的看着我,我抽了一口气,把嘴里的口水悉数吐在了他的脸上。
两边的狱卒刚想动作,却被范廉抬手止住,他抹了一把脸上混着血的吐沫,阴恻恻的笑了起来。“有意思。”
我把头枕在胳膊上,气息微弱的说道:“范大人不太行啊。”
范廉霍然起身,抓起狱卒手里的鞭子就抽在我的身上。
与拶指相比这点儿痛简直不算什么。
看着范廉恼怒的神情,我觉得自己扳回一局,心中无比畅快,忍不住开怀大笑起来。
我越笑,范廉的鞭子就抽的越狠,他越生气,我就越开心,笑的就越大声,直笑的大脑缺氧,我两眼一黑,晕死了过去。
————————
等到狱卒的脚步声走远,我才睁开眼睛从地上坐起来。
“那范廉竟将小姐折磨至此,实在可恶。”
我看向角落里的伊酒天,说道:“黑无常这会儿早就走远了,你为什么还留在这里?”
“当然是舍不得小姐。”
我怕再被他蛊惑,所以有意避开他的眼睛,“我的肉柴,不好吃,你还是去吃别人吧。”
伊酒天语带笑意,“旁人都劝我向善,叫我忌荤茹素,小姐倒是与众不同。”
我嗤笑,“我劝你吃素跟劝狗不要吃屎有什么区别?”
伊酒天的笑容僵在脸上,神情微愠,却未发作。“与小姐说话实在有趣,我有点儿不舍得吃你了。”
我有些好奇,忍不住问道:“你吃人怎么吃?生吃还是熟吃?蘸料么?”
伊酒天一时语噻,像看怪物一样看着我。
“不想说?那就算了。”我刚想回身倒下睡一觉,就听伊酒天说道:“凡人肉体最是腌臜污秽,我怎么可能吃那种东西。”
“那你吃什么?”
“我只吃人的爽灵,而且必须是处子和孩童的。”
这厉鬼嘴巴还挺刁。
人有三魂,分别是胎光,爽灵和幽精,又称主魂,觉魂和生魂。
胎光为元神,元神一灭,菩萨难救。
爽灵是识神,主人之心智,老话常说“这人丢了魂了。”其实就是说丢失了爽灵,人一旦失去爽灵魂,就会痴傻,精神失常。
幽精主生育,决定了一个人的性取向。
伊酒天把人的爽灵魂吃了,虽然不会让人马上就死,但是这人活着也跟行尸走肉没什么区别。
我无意去批判别人,三界众生皆有存在的因果,且众生皆是顺意而活,顺天意,顺人意,顺本意,无可厚非。
我不再理他,兀自盘膝打坐,吐纳调息。
我现在没有内丹,无法通过修炼复原身体,但是调节气机可以让我减轻一些疼痛,加快伤口愈合。
自从投胎之后我就再没修炼过,因为觉得没有内丹,即使修炼也不过是徒增无趣的寿命而已,所以就荒废了功课,所幸功法要诀一直记在脑海里没丢,此时正好派上用场。
待我重整旗鼓,明日还能与那范廉再战八百回合。
伊酒天目不转睛的看着我,然后问道:“你是修仙的仙士?”
我没空答话。
他自顾自的说道:“难怪你见了我,并不怎么害怕。”
我心道:我都怕死你了,可你非赖着不走,我能拿你怎么办?
伊酒天啰嗦起来没完,“虽然你的功法没错,可惜你的灵根资质太差,难有大成。”
他走过来,一边绕着我转圈儿,一边品评道:“小姐的灵根资质真是差品中的极品,要想在仙途发展,除非换骨。”
我猛的睁眼对他吼道:“你能不能安静一点!不知道病人都需要静养么?”
伊酒天也不恼,依旧笑着问道:“小姐愿不愿意做我的徒弟?我可以帮小姐换骨哦。”
“你要把谁的骨换给我?”
“这个不难,凡人之中多有灵根奇佳,但神识混沌不开的。”
“把人家的骨头抽出来,那他不就活不成了么。”
伊酒天笑的花枝乱颤,“没想到小姐竟是如此善良之人。”
我只是不想给自己增加孽债罢了。因果循环,报应不爽,欠了别人的迟早都要还,人家今天为我剔骨,我保不齐哪天就得割肉还回去,何苦呢。
伊酒天忽而神色一变,说道:“有人来了。”
我侧耳听着,通道外面果然传来的踢踢踏踏的脚步声。
伊酒天闪身穿墙而入。我心中不由感叹:要是我修为还在,有了这穿墙的本事,现在也不会沦落至此。
狱卒领着一人走到我牢室门口,然后转头对他身后的人交待道:“你快点儿啊,一会儿大人回来发现了,我也吃不了兜着走。”
他身后那人头上罩着一件黑色的披风,我也没看清楚到底是谁。
狱卒开锁打开牢门之后就走了,身披黑色斗篷的人快步走了进来,一把拉住我的手激动的唤道:“姐姐!”
竟然是兰香!
“妹妹你怎么来了?”
兰香抱着我不住抽泣,我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道:“姐姐没事,你不用担心。”
兰香小心的捧起我的手,呜咽着说道:“他们对你用刑了?如今还没有定案,他们竟敢对你动刑?”
“没事的,傻妞他们可还好?”知道我出事,傻妞和坤子叔他们一定很担心。
“我的傻姐姐,你还有心思管别人。现在夫人铁了心要除掉你,这可如何是好呀?”
我无奈的回道:“我也没办法。对了,老夫人如何了?”
“相国大人请了国中最好的大夫来,但是,也没见有什么大的气色。”
我的心一沉。
“兰香,你可知府里谁最擅长模仿别人的笔迹么?”
兰香知道我的意思,摇头说道:“没用的,城里擅长此技的人很多,夫人不会在府里找的,何况夫人心思向来缜密,她若设谋,就断不会留下把柄。”
唉,难道只剩死路一条了?
兰香抓住我的肩膀郑重说道:“姐姐,岐王府的小王爷让我跟你说,他一定会想办法把你救出去的,他让你设法自保,千万不可激怒那范廉。”
我惊喜的问道:“陈木头回来了?”
兰香压低声音回道:“是,小王爷昨天才回京都,他知道你被关进宗人府之后,在外面花重金买了一批死士,准备把你劫出去。”
我大惊,忙道:“千万不可。”
狱卒已经返回来,催促兰香赶紧出去,我拉着她的手反复叮嘱,叫她一定告诉陈木头千万不可以犯险来劫囚。
直到兰香走后,我的心里还一直忐忑不安。
如果陈木子来劫囚,一旦失败,他也要跟着受连累。如果他成功把我劫走,就等于变相坐实了我的罪名,不行!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炷香,打死我也不背这个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