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下,一座破败的土围子里,铁木尔大叔孤零零地坐着。
夜有点冰凉,风儿一袭一袭,卷起的沙子打在他脸上,他感到木木的痛。
都怪那只鹰。
有谁想得到呢,一只陪伴了自个大半辈子的鹰,一个相依为命的老伴儿,最终会背叛了自己。
好寒心哪。
铁木尔大叔禁不住就滚出几滴老泪。
风一吹,泪珠儿掉了,可疼痛还在,很痛。
铁木尔大叔真想狠狠哭上一场。
发现铁嘴不对劲,是在某个早上,那时特二团还很平静,远没眼下这么复杂。铁木尔大叔一如既往早起头件事,就是驯鹰,可那天的鹰特别蔫,任凭他怎么挑逗,两只眼懒懒地闭着,睁都不想睁。铁木尔大叔双手将它抛起,想让它飞那么两下,但它硬梗梗的,一头栽了下来。鹰落地的声音吓了铁木尔大叔一跳,还以为铁嘴病了,精心侍弄了半天,才发现这家伙是成心的,它不想飞,也不想动,就想懒懒地睡。铁木尔大叔怒了,鹰不怕没功夫,就怕被懒赘住,一懒啥斗志也没,兔子打嘴边溜过,也懒得伸一下嘴。这样的懒物若要遇上劲敌,不用斗,乖乖儿服输。铁木尔大叔的鹰怎能服输啊,这要传出去,丢死个人!一个连鹰也驯不顺的驼把式,哪能是好把式?
那天,铁木尔大叔狠狠教训了铁嘴,那可是多年来他头一次下狠,他想让它飞起来,搏击天空。他想让它保持高昂的斗志,随时扑向可能的敌人。可这只顽固的鹰,像是拗着劲儿跟铁木尔大叔作对,身上都打出血了,它还是头缩在翅膀里,耍出十二分的赖皮。后来女儿阿哈尔古丽走过来,一到跟前便惊讶地喊出一声。铁木尔大叔听得很清,女儿喊出的是两个怪亲热的字:宝贝。
随着那一声喊,奇迹出现了。一直把头缩在肚子下的铁嘴,忽然振了几下翅,还没等铁木尔大叔看清,它已跃到女儿阿哈尔古丽肩上。阿哈尔古丽那天也是成心想激怒父亲,就见她伸出细长的手指,轻轻捋了下铁嘴的羽毛,吹了声哨,“嗖”一声,铁嘴振翅而起,尖啸着,瞬间就已钻入苍穹。铁木尔大叔愣得醒不过神,阿哈尔古丽却妩媚一笑,扭着身子走了。走出几步,又回首,冲愕然中发傻的父亲说:“往后,少惹它。”
往后,少惹它。这话,铁木尔大叔想了很久,没结果。能有啥结果呢?总不能怀疑自个的女儿吧,就算怀疑,也只能想想这十多年她去了哪,做了些啥,至于鹰,就是有再神奇的想象,也不可能想到她会把鹰练到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