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绿了,又变黄,变黑,最后看不出是什么颜色了。谢雨亭顿觉失言,但再想挽回就很难了。
因为在不少场合,十一岁的万月已听到风言风语,大家先是围绕着她的脸盘说事,后来又说到她的身材。十一岁的万月已显出跟同龄女孩迥然不同的身材,尤其一对胸,小小年纪已很有些咄咄逼人,如果不是每次出门前谢雨亭都要特意拿一块布带帮她束起来,怕是身材不凡的谢雨亭,都要让她给比下去。尽管如此,那些眼尖的女人们还是一眼就能从她身上看出跟万家人的不同。关于她是谢雨亭的私生女这一说法便在某个圈子里以女人间的私房话这一传统而有效的方式迅速传播开来。这个寒冷的空气里带点凄凉味儿的冬日的夜晚,谢雨亭无意间脱口而出的这句话,一下让万月激动,传言没错,不是那些烂女人在嚼舌头,怕是事实原本如此。
“我到底是谁?!”十一岁的万月竟学大人的样子吼了一声。
谢雨亭劝了老半天不见奏效,双手一摊道:“好了,算我白废话,反正你也长大了,也该让你知道。事实呢,就是我说的那样,你不是万家的孩子。月儿,现在你该明白,妈带你搬出来,也是让他姓万的看看,我们娘俩不是好欺负的。”
“我要回去!”还没等谢雨亭把话说完,万月已是泪水滚滚声嘶力竭了。
这是谢雨亭听到的女儿最为坚决的一句话,谢雨亭惊了,呆了,尔后突然放声朗笑:“还是你有种啊,比我强,好,有这句话,以后妈就放心了。”就在小万月惊讶于母亲神态的变化时,谢雨亭忽然说:“不过现在不行,现在你打扮一下,跟我去见一个人。”
那个寒冷的冬夜,外面飘着雪花,重庆的雪花并不好看,落到半空中就有一半先化掉了,掉下来的更像天女们的泪。万月缩着脖子,忍着胸被禁锢起来的痛,坐在黄包车上,在惨淡的街景中朝一扇幽深的门走去。后来她才知道,那是一扇改变了许多人命运的门,人们只知道那扇门的神秘,却不知道那扇门的恐怖。那扇门并不是谁想进就能进去的,进去了,你的人生就会成另一番样子。
接待她们母女的,先是一位老得有点变形的黄脸女人,也是后来万月才知道,那女人并不老,才四十来岁,不过脸黄倒是事实,容不得狡辩。黄脸老女人并没像万月期待的那样对她们露出笑脸,她龇开一嘴黄牙,用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目光扫了万月母女一眼,然后拿地道的重庆话说:“我家先生不在,要么坐下等,要么改天再来。”
谢雨亭微微一笑,露出两个甜甜的酒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