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嚷乱叫,吼的、喊的、骂的、吵的、说的乱成了一锅粥,一句话也听不清楚。康熙“为民除害”的快感被这潮涌一样的吼声扫得干干净净。他心里明白,人们并不是恨他,而是怕连累了这个年轻县令,但无论他怎样挥手,怎样喊叫“安静”,却谁也听不清。涌动的人流举着镐锹、钎杆前推后拥,把他和魏东亭围在核心,他真的有点害怕了。正在这时,北边一片黄尘飞扬,一队绿营骑兵扬刀挺戈疾驰而来。几个老年人念佛道:“好了,好了!官军来了!”
吵吵嚷嚷的人群突然一下子变得鸦雀无声,围在康熙身边的民伕默默地让开了一个甬道。
领队的是个游击,带了八名亲兵,按着腰刀从沉寂的人道中穿过,俯身验看横卧在地上的朱道台,说了声“人没绝气”。两个师爷走上前来,口说手比,诉说“强盗”毒打观察大人的经过。另外一些人把朱甫祥抬了下去。几个亲兵不待吩咐,早过来横刀看住了康熙和魏东亭。
“上官游击,你来拿我么?”魏东亭忽然冷冰冰地说道。因为人静,这句话说得又清又亮,“是我处置了这个赃官!”
“魏军门!”上官游击惊得浑身一抖,刀向脚下一抛,便打了一个千儿:“军门怎么没有回北京?朱道台府里人报信儿,说是强盗打了道台,聚众谋反,卑职才……”
“甭说这些个无用的!”魏东亭一口截住了他,“把这里的事料理清楚,会同固安县写个札子申报吏部,除了名完事儿!”因未得允准,他始终不敢公然暴露自己身后康熙的身份。
康熙从河堤上从容踱下,没有理会上官游击,只拍了拍杨馝的肩头道,“你是康熙六年的进士吧?当时保和殿殿试,你是最年轻的一个,好像是二甲十四名,对吧?才过三年,便不认得朕躬了?”
“朕躬?”这两个字似有千斤力量,压得这位年轻县令有些喘不过气来,他的脸色变得纸一样苍白。上官游击也像傻了一样,张大着嘴合不拢来。好半天,杨馝才颤声问道:“您是万岁爷?”
“是朕微行至此,”康熙轻轻吁了一口气,“姓朱的奴才对朕太无礼了,是朕命侍卫施刑的。”
杨馝陛辞已有三年,三年前二百名外放进士同跪丹墀聆听“圣训”,哪曾敢抬头望一眼龙颜?迟疑良久,他竟出口问道:“恕大胆,不知有无凭据?”
“朕早看出你胆大如斗!”康熙大笑道,“朕不怪你,这也是应有的关节!”说着便从怀中取出核桃大一方玉玺交给杨馝。
杨馝捧在手上细细小心看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