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季慎言话别以后,岑蔓安心守在霍家几人病床前不做他想了。霍夫人一如既往地横挑鼻子竖挑眼,岑蔓受了不少冷嘲热讽,如果恰好那天杨美莲也在场,那么两个人会集中火力,不把岑蔓说的无地自容是不会罢休啊。
这种情况霍离也清楚,只是他没有办法二十四小时守在医院,霍夫人和杨美莲也不会当着他的面做的太过分,霍离只好睁只眼闭只眼。
岑蔓从来不会跟他告状,所以霍离连为她主持公道的机会都没有。
季慎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走了,季老爷子没有夸海口,他真的没有与霍家人打招呼,默默地就将人带走了。
霍离除去了一个心头大患,本该觉得轻松才对,但因为岑蔓始终不愿意对他打开心扉,两人至今还没有就小琴的事情谈过心,关系自然就维持在不冷不热的状态。
没了让岑蔓处境尴尬的季慎言,她的日子也过得并不轻松。张妈妈已经开始下地做康复治疗了,她一辈子都献给了霍家,地位与别的佣人不可同日而语,霍夫人特意交代过要好好照顾张妈妈。
岑蔓对这位曾经处处护着自己的老人也很感激,每日陪着张妈妈积极的做着复健训练,事事亲力亲为。
孙妈妈当初不过是被下了些过量的安眠药,成为了最早出院的霍家人。她的任务便是留下照顾还在医院休养的霍墨。
这一日,岑蔓正扶着张妈妈练习走路,因着张妈妈在病床上躺的久了,肢体有些萎缩退化,她练习的时候得将所有重量倚在岑蔓身上,不多会儿,两人都是大汗淋漓。
“少夫人,这几天辛苦你了。”张妈妈不好意思地对岑蔓说着,别说岑蔓的身份是霍家的主子之一,就是亲生儿女,也未必有岑蔓的耐心好,能陪着她这个老婆日复一日的进行这种枯燥的训练。
岑蔓擦了把汗,细心地喂了些水给张妈妈,笑而不语。为张妈妈做这些她是心甘情愿的,将心比心,要是今天受了重伤的是自己,恐怕也只有张妈妈会坚持照顾自己。
不是岑蔓悲观,而是她有自知之明。霍离大概率是把她丢给专业的医护人员就完事了,霍夫人可能连见都不会见她,正好不会碍着她的眼。
突然,复健室的门口传来一些嘈杂的声音,听着像是有人与门口看守的工作人员起了争执。
这间复健室也是霍家包下来的,除了在一旁记录数据和指导她们活动的医护人员,平常不会有其他人走到这附近。
几个医护人员都走过去一探究竟。张妈妈腿脚不便不会去凑热闹,岑蔓要陪在她身边,便也没有跟过去看情况。
不多时,有个小护士一脸为难地走了进来,看了看张妈妈,对着岑蔓欲言又止。
张妈妈凭着多年的看人经验,一眼就看出刚刚门口的喧闹八成是冲着岑蔓来的,当下脸一板,拿出在霍家教训手下小女佣的范儿来。
“出了什么事吞吞吐吐的,有什么就直接跟少夫人说。”
小护士被张妈妈一瞪,本能地瑟缩起来,有些坑坑巴巴地说道:“那个...那个季总裁的家人找过来了,要霍家把交季总裁交出来。”
季慎言的家人?
张妈妈疑惑了,季慎言不是跟着季老爷子出国养伤去了嘛,哪儿来的家人?
岑蔓反应过来小护士说的可能是季慎言生父一家,张妈妈那时还躺在病床上,对外面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所以才会感到奇怪。
霍夫人作为霍家的当家女主人,岑蔓绝没有越过她直接与季慎言生父见面的道理。于是她把想法写了下来,让小护士告诉外面的人,他们应该做的是正经拜访霍夫人,找她是没什么用的。
小护士见状似乎更加无措了,她苦着脸对岑蔓说:“那家人已经闹过霍夫人的病房了,被霍夫人喊保镖赶了出去,他们这才找到这里来的。”
原来已经找过霍夫人的麻烦了啊,岑蔓想着,难怪这里动静这么大也没霍夫人派人过来一查究竟,显然是早就知道季慎言的生父他们会找到岑蔓。
“霍,霍少夫人,霍夫人说了,让我们带张妈妈回她的病房,那帮人就由您去处理。霍夫人说,那是您惹下的烂摊子,得您自己去收拾。”
小护士虽然觉得有些不忍,但还是将霍夫人的话原原本本复述了一遍。岑蔓光听这遣词用字,就知道霍夫人当时肯定是大发雷霆了,原话的口气只会比小护士转述的更加恶劣。
通过和季老爷子的聊天,岑蔓知道季慎言的生父黄德耀出生显赫,他后娶的那位私人医院院长千金林女士也算出自书香门第,没想到两人为了季慎言生母的彩礼陪嫁居然不顾豪门的脸面,三番五次来医院闹事。
岑蔓苦笑起来,显然季老爷子深谙这一家人的德性,所以不声不响地带着季慎言远走高飞了,也不知他是有意还是无意的,把这个大麻烦留给了霍家。
霍夫人对季家本就没有好感,再被不不晓得从哪儿冒出来的一家人指着鼻子,口口声声说霍家人不安好心地藏匿季慎言,不恼火才怪。
小护士见完成了自己的任务,也不顾张妈妈的反对,喊了几个护工过来,手脚麻利地把张妈妈安置进轮椅,推着就从复健室另一边的门出去了。
他们一走,门口拦人的工作人员立刻作鸟兽状散去,徒留岑蔓一个人面对那来势汹汹又格外难缠的一家人。
打头阵冲进来的,是季慎言的生父黄德耀,后面紧跟着他的妻子林媛和季慎言同父异母的几个弟妹。
黄德耀夫妇的年纪与霍夫人差不多,但保养的极好,若不是有几个成年的孩子陪在一边,看着就像一对儿四十来岁的夫妻。
季慎言高大的身形遗传自父亲,五官削似已经香消玉殒的季大小姐。岑蔓对季家这段秘史已经了然于心了,看着这面色不虞的一家人倒也面不改色。
能这样孜孜不倦地逼迫亲生儿子吐出前妻财产的生父,就算好心如岑蔓,对这个中年男人也无法维持亲切感。
“霍少夫人,我们今天来是想霍家给我们一个交代,怎么好好一个大活人,就在霍家的医院里消失了?这是什么道理?!”
黄德耀一开口就是咄咄逼人,企图用气势压住面前这个看起来娇怯柔弱的“霍家少夫人”。
上流社会谁不知道当年霍离迎娶这个女人的真正原因?大家心照不宣而已,所以黄德耀压根没把岑蔓放在眼里。
岑蔓自从开了公司做了老板以后,接触的人也多了,加上霍离不时在旁边指点江山,并不会被这个黄老板的阵势吓住。
她不慌不忙地掏出纸笔,想跟对方说清楚霍家并没有参与季慎言的私事,他们若是问霍家要人,那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原来霍离的妻子还真的是个哑巴,我还以为外面传的都是谣言呢!”
说话的人应该是季慎言的大弟弟,一个看上去典型的轻佻公子哥儿。他似乎很不耐烦与岑蔓在这里纠缠,对着父亲和母亲说道:“跟个哑巴说这么多干什么,要我说直接带人在医院里搜,我就不信他们还能遁地跑了!”
“你住嘴。”林媛出声制止儿子大放厥词,相比于丈夫的急切和儿子的肤浅,岑蔓直觉在这个重组的家庭里,真正的领导者应该是这个总是端着温和姿态的中年女人。
季慎言住院的那一晚,黄德耀和季老爷子发生真争执的时候,也是这个女人十分冷静地劝开丈夫,逻辑清晰地提出他们的要求,要将季慎言接去林家的医院。
岑蔓佩服的是明明如此唐突而不占理的要求,他们说的时候居然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也难怪季老爷子会发飙了,这家人的脸皮不是一般的厚。
季慎言有两个同父异母的弟弟,还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妹妹,妹妹就是他对岑蔓提起过得,和她有些相似的最小的妹妹。
岑蔓这会儿才有机会好好看看那个小女孩,大概二十出头的年纪,流着一头清纯的黑长发,五官和自己没有一点相似,硬要说的话,大概是两人的气质有些接近,看上去都是小家碧玉般的娇弱。
这个姑娘的神情不同于其他家人,她站在两个哥哥的身后,蹙着眉,似乎并不认同家人的做法。
岑蔓隐隐有些了解为什么季慎言对这家人讳莫如深,却独独会提起这个小妹妹了,她显然是站在季慎言这一边,为大哥抱不平的。
季慎言的二弟看起来比他那个哥哥要显得斯文许多,扶着脸上的金边眼镜上下打量着她这位霍少夫人,岑蔓没有错过他眼睛里一闪而逝的狡黠,暗暗提醒自己要注意这个人。
“岑小姐,您的母亲是否姓金?”
季慎言的后母,林媛突然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