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元宫东阙里,云姬已经脱下了琉川舞姬的舞衣,换上了日常起居穿的常服。春佗进来时,云姬正在侍奉皇帝批阅奏章。云姬的动作很轻很柔,斟茶、磨墨、递笔、送巾、擦汗,无论做什么差事,都像是在跳舞,美丽极了。皇帝的兴致极好,时不时还考校云姬一些奏章上的词或者事情。如果云姬答对了,皇帝就冲云姬会心地笑笑,云姬也冲着皇帝轻轻地笑笑;如果云姬答错了或者回说不晓得,皇帝就耐心地给云姬解释。遇到云姬不识得的字,皇帝还书把手地教云姬书写几遍。
逄图攸从未享受过这样的情景和舒心。他觉得,云姬与此前他宠幸过的所有女子都不一样。此前那些女子美则美矣、媚则媚矣,无论多么出色,他都觉得,她们不过是满足自己胯下的玩物,性头上来时百般宠溺,性头一过则弃之如敝履。但这个云姬却不一样,除了她给自己带来的身体上的极致舒爽之外,更难得的是,他觉得这个云姬就像是从自己心里长出来的一个人似的,无论是长相、身量、气韵、神态、声音,尤其是身体散发出来的兰香,都完全契合自己的喜好,而且契合地刚刚好,好像再多一点就过多了、再少一点就过少了似的。他自己心里明白,这种感受肯定不是一时的。而且,他自己也不愿意让这种感受只是一时的,他希望这是永远都持续下去的一种感觉。他已经年过四十一,历经花丛二十多年而仅得云姬一人,他倍加珍爱。
春佗行礼道:“陛下,奴婢都安顿好了。乐坊里的八位琉川舞姬安置在了乐坊里单独划拨出的宫院,每位琉川舞姬配的两名宫女也派过去了。奴婢方才去巡看了一下东侧各宫,奴婢觉得将云姬和凌姬安置到长乐宫和奉德宫之间的永信宫最为适宜。”
“永信宫。嗯,很好。永信宫里的那一座?”
“禀陛下,奴婢一间一间看过了,为云姬姑娘挑了永信宫最南端的飞羽殿。飞羽殿东侧紧挨的柏梁台,可以安置凌姬。”春佗说。
“飞羽殿是那个等次的嫔妃的规制?”
“禀陛下,飞羽殿是第七等充依的规制,柏梁台是第十四等娱灵的规制。”
逄图攸没有说话,把奏章和笔放了下来。眼睛看着门外,过了一会才说:“春佗啊,看来你也就是只能看管鹿寨的才具啊!”
春佗满心以为皇帝会夸赞自己布置的妥帖,没想到换来了这么一句近乎痛斥的评语。春佗惊恐地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用头用力地磕着金砖,带着哭腔说:“陛下息怒,陛下息怒,奴婢愚钝,奴婢愚钝。奴婢马上去重新安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