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婶要去厕所,她还拉上了云清。角落里,母女俩相互看了一眼,只觉得能够读懂彼此的感受。
淡淡光圈下,两个人的脸色泛白,没有什么血色。
“我不想住在这里,可以带我去其他的地方住么?”
叶婶巍巍颤颤的,她在这里多待一刻都觉得很不舒服。
心里像是突然有一座山在立着,她一口气都快呼不上来了。
云清挺心疼她的,又想起自己刚刚来这里时的窘境,她轻轻地拉着叶婶的手。
“婶儿你别怕,我等下带你去我朋友家。她人挺好说话的,在她那里会方便些。”
“那我们等下就跟小哥哥说,这里我真的住不下去啊。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流浪汉住进了大楼一样。”
“我会带你走的。”云清微微笑着,示意她不要这么担心。
夜空中繁星如初,一闪一闪,点缀着半边天。
云清扯了扯他的一角,她小巧玲珑的模样,瞬间让他心都化了。
“嗯?”
“我可不可以带婶儿去其他的地方住?”
他愣了一下,眉头微蹙,刚刚想说不可以。
只是到了嘴边的话又收了回来,她这么说,一定有她的理由。
“我也不喜欢住在这里。”他轻声笑道。
云清也咧嘴笑了,还好他这个人比较善解人意。望着他轮廓线明朗的脸,她心里不自觉地“嘭嘭嘭”跳起来。
趁着这些人去晚会还没有回来,她立刻带着叶婶走了。
市中心光影如梭,一晃眼觉得面前花花的。
一栋高大的楼里人来人往,俊男靓女打扮出时,楼道里阵阵香水味,偶尔会有淡淡的葡萄酒味。
今夜是几家大型企业的投资会,不少龙头企业的老板都来了。
韩家老爷子因为年事已高,所以就坐在圆桌前吃着水果。
几个小年轻自然是不敢上来搭话的,只怕自己说错了话,把家人都带坑里了。
这场大型晚会上,有个陌生的身影出现了。他背影消瘦,远远看去还有些孤孤单单的。
一身西装,手上还扣着一个腕表,只要看过去,都知道他是个典型的商务人士。
他款款走来,气态要多从容有多从容。奇怪的是,面对这么多大佬,他怎么能够这么镇定呢?
难道他是哪家企业的大老板?
可是这也说不通,因为这些大老板都是早就混熟了的。
韩家老爷子多喵了一眼,不敢下什么定论。一切都还处在观察之中。
走过来的这个男人微微伸手举背,然后自己泯了一口,算是敬了老爷子一杯了。
“韩老爷子,晚上好。”一句简单问候,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规规矩矩的,到也是密不透风,给人看不出他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韩老爷子细细打量了他一下,又微微含笑点头,“今晚的酒水好,不过不要贪杯。”
男人手中的酒杯顺手搭在了圆桌上,而他自己也自然而然地坐在了老爷子的对面。
“我不贪杯,不过不喝的话,不是浪费了这么好的酒?”
“喜欢故弄玄虚的年轻人多了去,你是唯一一个这样做还不让我赶走的。”老爷子眯眼笑了起来。
眸中闪过一起警惕,怎么觉得这个人来势汹汹?
看他眉宇之间透着一股熟悉感,老爷子只觉得自己头疼,好多事情,都如同浮云般零零散散,记不起来了。
“失陪了!”
哪知,这个男人坐下来还没有到一分钟,起身就走了。
老爷子还没回过神来,远远就看他没入了人群之中。嬉闹的众人,也把他的背影给遮住了。
“我们过来了,您一个人坐着闷不闷,要不起来去走走?”
这时,沈家夫妇走了过来。
也就是沈月南的老爸老妈,沈王昔和吴琴雪。
沈王昔扶着老爷子,又亲切地问道:“您一个人在这里,我们都觉得您不合群嘞!”
老爷子立刻嘟嘴了,这话他不爱听。
“这是鸡群,我一只高贵的鹤怎么和群啊!”
“对对对,您是鹤立鸡群。”
沈王昔顺势捧了一下,老爷子才喜笑颜开的。
站在旁边的吴琴雪面容平静,她今晚穿了一件盘扣的明黄牡丹旗袍,因为她身材有些圆,所以这旗袍更显得她端庄大方,优雅得体。
她拿着米色手提包,素手白静如葱,一双大约三厘米的高跟鞋正好衬得她步履稳健。
老爷子仅仅是嫖了她一眼,然后立马收回了视线,当做看见了,却又不想理会。
不得不说女人的敏感度就是高得可怕,这不,吴琴雪立刻就笑盈盈的。
她对着老爷子是一阵嘘寒问暖的,那漂亮话把老爷子隔应得两眼发昏。
本来老爷子心里平静如水,可是被她这么一搅,只觉得水飞鱼死恶臭阵阵。
终于,老爷子受不了。
“我说王昔啊,你快带你老婆去转悠转悠吧。”
“啊?”沈王昔还有些不想离开的,他明显犹豫了好久呢。
老爷子推搡着他,他是不想再挺吴琴雪废话了。
晚会上的人很多,而大家多多少少会往老爷子这边看。一看到沈王昔夫妇被嫌弃了,他们都在暗地里唏嘘。
果然是人穷被人嫌啊,他们家的天耀公司倒了,连老爷子也不想理会他们了。
这个世界,风水轮流转啊。
吴琴雪不以为然,别人越是看她,她越是要装一下的。
“老爷子您干嘛赶我们走啊,今晚我们还要一起回家呢。这几天,我们都住您那里了。”
“我知道。”老头子憋屈,嘴巴都快嘟成双下巴了。
“我们两家谁跟谁啊,您也别嫌弃我们手笨啊。”
“知道了。”
老头子真的是不想和她说话了,怎么会有这么啰嗦的女人啊。
要是当年陪在沈王昔身旁的不是她,今天又该多好哦。唉,有些事情,过了就过了。
“人活到这个年纪该看淡了,你们自己造下的孽障,自己去处理吧。”老爷子叹了口气,眼神中尽是失落。
大家若有所思,不大明白老爷子这是什么意思。
总觉得,沈家好像有些不为人知的东西。不知道某天真相被摆出来的时候,他们还能不能这么淡定呢。
老爷子拍拍沈王昔,示意他过来坐下。
“看看这个。”
手机一推,上面是一张图片。花花绿绿的,不是一般人还真看不出来那是什么。
因为老爷子加了一些特效,所以图片就花里胡哨的。
“看清楚了么?你以为骗自己就可以过去了么?有人记恨着你们呢!”
“谁?”
“你自己猜,天耀当年是被谁诬陷的,而又是谁反被家破人亡的。”
“这事真的不关我们的事。”沈王昔惊讶地张开了嘴,谁曾想,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有人念念不忘。
也许对自己来说是一场意外,可是对别人来说那却是痛苦的深渊。
“老爷子你是不是收到什么消息了?谁还会为他们出头呢,再说了,这事都快被人忘记了。”
“忘不了的。”
老爷子幽幽地看了远处一眼,仿佛在人群的喧闹之中,就藏着想要的回答。
沈王昔额头上渗出了丝丝的密汗,他宽大的手掌捂住了眼睛。十几年前的事情历历在目,谁也不能轻易就忘了吧。
晚会上男女在嬉笑谈话,香槟酒一杯一杯地下肚,没一会儿就看到了桌上的玻璃杯子空空如也。
沈王昔脑海里混乱不堪,他好想找个地方清净清净一下。
“老爷子,我走了。”
他起身,低着头从人群中走过。昔日,他是良齐市龙头集团的董事长,今日,他默默低头却没人敢上前搭理自己。
他没觉得这有什么,正好没人烦自己了。
吴琴雪见他离开,她也小跑着跟过去。“王昔,你怎么了?”
她担忧地看着他,凤眼微微往下垂着。白静的脸上看不出一点雀斑,保养得已经算是非常好了。
沈王昔也是个爱惜美人的,见她上气不接下气地追过来,他心里一下子就没有那么烦了。
“我想到了一些不好的事情,越想越觉得愧疚。”
“什么啊?”
“十几年前的了,你应该也记得。那时候咱们公司正是火得一塌糊涂的时候,谁知道会出现那样的事情呢?”
“这也不是我们想的啊!”吴琴雪一下子就想到了那件事。
当年的事情,谁说的准?
她只是知道自己除了惶惑不安,就是经常做噩梦。在梦里她总能见到一些残酷的场面,还有一些自己犯下的错。
当然了,她不可以让别人知道。
“都过去了,再想起来有用么?他们一家人都死在了车祸现场。”
“可是外界都以为是我们!”沈王昔几近绝望。
吴琴雪牵着他的手,试图让他不要这么伤心。
“人生在世不是祸福相依么,咱们行的正就行了。你就别想这么多了。”
“唉。”沈王昔头上的白发越来越多了。都快赶上韩家老爷子了。
自从那次之后,他几乎是一夜之间白了头。
他不愿意向别人提及这件事,而别人也不会主动向他提起来。天耀公司有实力,谁敢过来招惹他们啊。
好不容易压下去了,谁知道突然又被人翻了出来。他每天都顶着重压,渐渐的,终于没人再提起了。
要不是今天老爷子说起,他已经理所应当地把它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