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哪?”
一血色模糊的空间里诡异的传来一声孩童稚嫩的言语,可没有人答复。
滴答——
滴答——
……
不知何来的血色液体粘稠在空间的上端,缓缓的滑过模糊不堪的墙壁,滴落在这死寂的空间,泛起阵阵回声。
“有……有人在吗?”
孩童有些恐惧,尖锐、慌张的呼喊声掩盖了空间的寂静。
但,还是没有回应。
突然,在那血色的深处,依稀传来一阵脚步声。
嗒——
嗒——
……
步伐越来越沉重,一步步逼近童声传来的方向。
孩童已经害怕得不敢发不出一丝声响,那一声声沉重的脚步,像是即将被混沌所吞噬的恐惧,令孩童的身躯只得不禁颤抖,唇色的苍白如同一具已经死亡的驱壳,只得煎熬的聆听死神步伐的越来越近。
正当脚步声即将逼临孩子身前之时,声音,突然消失了,这个血色模糊的空间再次回到最初的死寂,如同被世界所抛弃般的血色朦胧,再次接管对孩子施加着恐惧。
孩子没有停止颤抖,只是瞪大了双眼,死死的盯着眼前的血色,扩散的瞳孔透露着如同黑夜的老鼠被世人所发现般的绝望,他,似乎看到了什么。
“你醒啦。”
一声软弱无力的语气从孩童的眼前传来,这低沉的言语在此时显得无比的可怕,孩童的身体慌张的往后不自觉的退躲,而视线,依稀看清在血色里的一对紫色瞳孔。
三更夜。
瑟瑟凉风卷着几缕晚秋的寂寥,抚过这名为“安台”的耕种村镇,房梁上的瓦片伴着时间的蹒跚,也刻上了浅薄的青苔,早已没有曾经的繁华,多了的,是人走茶凉的悲伤。
江桥上,一青年俊生仰卧在桥沿上,任凭夜半的秋雨连绵肆意的撒在脸上,望着江畔两岸的昏暗轮廓,左手拖起一坛已经快饮完的俏佳人,伴着几分雨露,惆怅的灌入口中。
一人一壶酒,可能是他摆脱噩梦最无奈的方式吧。
自打记事以来,那个噩梦反复出现在原本应安然入眠的夜晚,无数次被那一双可怕的紫色瞳孔所惊醒,无法言喻的恐惧、无力感,像是被周围的血色一点一点的吞噬。
又或者说,是被血色所抛弃。
噢——
伴着鸡鸣,早起的村夫已经带好中午的干粮粗酒,以及肩上的锄头,三三两两路过桥上,见怪不怪的看着桥沿上睡着的青年俊生,笑着喊道:
“慕枫娃,莫睡啦,已是过五更咯”
这个叫慕枫的青年俊生还睡眼惺忪,只是伸了伸懒腰,木讷的望着江际的水天一线,待光轮从隐约,直至完全显现并倒影在江面,才伴着路上依稀行人走回家。
于往常一样,喂了院子里那棵歪脖子树上笼子里的小雀,打扫完地上的落叶,正准备到先生的房门打扫时,突然听到屋子里头传来陌生女子的声音。
“二哥,已经三十年了,家主虽然嘴上不承认,可心里一直愧疚着当年那件事,有时看着家主一个人在您的房间里坐着,一待便是一天,大家心里都不是滋味。”女子的声音有些哽咽,强忍着酸楚接着说道:
“是,宗里那些个该死的老顽固辜负了您,可家主也是没有办法,他的苦衷您又何尝不知呢!”
“是啊是啊……”
一略带沙哑的中年男声复议着女子的话,说道。
“虽然先生您是外宗之人,可家主从来没有顾忌这些,把您当做自己亲兄般对待,您……”
“够了!”
先生被那中年男子刻薄的字眼所激怒,气愤的打断了中年男子的话道。
“直至现在,口中还满满本宗外宗之别,难道外宗的人真的低你们一等不成!”
咔嚓——
慕枫从未见过如此气愤的先生,潜意识的退后几步,不小心踢翻了旁边的扫把。
“谁!”
那中年男子带着杀气的冲破房门,眨眼之间已经将慕枫按倒在地,双手紧紧握着慕枫的双臂。
正当中年男子准备废其双手时,只见坐在轮椅之上的先生身上缠绕着淡蓝色灵魄,以汇聚着三成灵魄的一掌重重的拍在桌子上,咄咄逼人的气魄让中年男子下意识松开双手,背上莫名多了几道冷汗,不觉颤抖,气氛也随之降到了冰点,而那女子,只得一直无奈的摇头。
“这是我的弟子,姓慕,外宗的慕”
说完,先生拿起桌子上的笔,从袖子里掏出一把折扇,写下几行,递向女子。
“四妹,将此扇交给他,你们可以走了”
女子恳求的眼神望着先生,可没能得到想要的回应,只能失落的接过那把折扇,不带半刻停留的离开,慕枫望着两个狼狈离去的身影,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有些怨念的朝先生抱怨道:
“先生,您哪来的这么粗俗的朋友啊,您瞧我这胳膊,都快被拧断”
先生看着眼前这怄气的孩子,情绪也缓和了不少,眼角多了祥和的柔意,摇着轮椅行到慕枫面前。
“行啦小枫,走,陪我出去外面走走”。
——卖包子了,新鲜出笼的包子了
——客官,来二两小面试试不
——让一让,让一让
买卖声、吆喝声,讨价还价声,晨早的市集满是江南烟火的气息,也是这乡村最热闹的时分。
慕枫慢慢的推着轮椅上的先生,步过匆忙的早市,路过昨晚的江桥,来到离乡里不远处的梅林,即便还没到冬季,可还是有迫不及待的梅花,偷偷抚摸这个世界。
慕枫的脚步停在了溪边刻着“芳北”的石头旁,先生擦拭着字上的尘土,口中略微有些惆怅的轻声呢喃着。
“芳红度寒过,北国有故人”
直到一阵秋风停后,才渐渐缓过神来,看着脸上永远挂着玩世不恭笑意的慕枫,眼角有些红润。
“小枫,其实你不必揪着过去的事,你还尚小,以后路还长”
“先生,您说的我明白,可在这卑微的世道,又有几人是在为自己而活呢?”
慕枫脸上还是挂着一贯的微笑,说道。
“先生,早上那两位是慕家的人吧,那中年男子修为虽只是魄斗灵阶,可其一同的女子修为恐怕以到魄尊后期,况且,既然慕家的人已经知晓先生您的下落,看来这次,慕家您是非回不可了。”
“是啊,躲不过也躲不了了,不过这样也甚好,失去的早晚是要靠自己夺回来,小枫,你答应先生,既然还活着,就要为了自己而活,不要让自己背负太多,出身,只不过是血液赋予一个人的最初的身份和头衔罢了。”
“可对于一个乱世的遗孤而言,真的能这么自私的活着吗?也许一闭上眼,就再也没有机会醒来。”
慕枫的嘴角终于不再上扬,忧伤的眼神望着树枝上含苞的梅花,也许,自己跟着梅花一般,不知何时便飘落尘埃,不被一丝眷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