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稳稳地驶过繁华的长安街,隔了厚厚的锦缎帘子,车外的爆竹声,欢笑声,商贩的叫卖声,幼儿的嬉戏声都彷佛有些沉闷闷的。这一条路在她从五岁到十岁的几年间,曾走得无比熟悉,路边的每一个拐角,每一个店铺,她在马车里闭着眼睛都彷佛能够看到,能感受到街上的热闹,那时她心里,其实很想掀开帘子看街上的景致,可是母亲永远用她沉静雍穆的神态和眼神制止了她。
母亲——猝不及防地,那个久久被自己深藏的影子就这样跳了出来。
高贵的母亲,美丽的母亲,端庄的母亲,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吃饭喝茶,穿衣睡觉,永远像菩萨庙里九天娘娘一样庄重淑懿的母亲。
苏陵陵的右手下意识的抚摸自己腰上那两把小剑,指尖触到剑身,冰凉的感觉从指尖一路蜿蜒上来,这感觉令她内心无来由的突然一阵不快,迅速收回了手,蜷握成拳,将指尖藏在掌心,彷佛这样就可以抛开那种冰冷的感觉,然后纠缠她的记忆却依然无法抛开。
她的母亲,从出生到逝世,都是这世间最完美的女人,年幼时即以聪慧稳重、动遵礼度闻名于世,十一岁名达天听,先帝特诏进宫,为太子妃和诸公主伴读,宫中教引司最严苛的保姆嬷嬷也挑不出母亲一丝儿错处,十八岁时,先帝曾有意在成年王子中挑选一人为之指婚,谁知最后却是先帝钟爱的幼子,比母亲小了五岁的父亲,在宫中寻死觅活,非要让先帝将母亲指给他,先帝不允,他便绝食相抗。先帝无奈指婚,但父亲从此却也失去了先帝的宠爱,迁出宫廷,爵位也由东乡王王贬为东乡侯。
而她出生之后,在母亲的言传身教下,小小年纪已然有闺秀风范,她五岁时先帝崩逝今上登基,皇后念及昔年为太子妃时母亲曾入宫伴读,遂也命她入宫,继承了母亲的旧业,为公主伴读。
其时皇帝膝下只有新安一位公主,二人在漠漠深宫中,面对着严厉的嬷嬷,老朽的师傅,互为援奥,培养出了深厚的姐妹之情,最为相契,也正是从那时起两人既为堂姐妹又成了最好的闺中知己。
马车停了下来,车夫的声音隔着帘子传来:“郡主,到了。”
她的回忆蓦然被打断,只一霎间,神情已经恢复了正常,下了马车,刚进侯府大门,迎面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牵了一匹白马兴冲冲出来,正跟她打了个照面。那少年长身玉立,眉目也极俊俏,只是整个人看上去稚气未褪,有些飞扬跳脱。
那少年兜面碰到苏陵陵,立时站住了脚,脸上的神情也突然拘谨起来,微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