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一盏茶的功夫,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由远及近,几个呼吸间便已至二人身前,却是一头通体黑亮,唯有四蹄洁白如雪的龙骧神骏,正是王晨的坐骑——追云。
追云看到王晨无恙,但好像有些兴致不高,便快两步走到他身前,马首轻拱王晨,一阵阵讨好,王晨也被它的乖巧逗得开心,轻轻拍了拍马头,示意自己无事,追云高兴地长嘶一声,上前一步,将马背移至他身前,示意他上马。
王晨一手拉住缰绳,翻身跃至马背,调转马头,打马走到少年身边,伸出手向他示意上马,这回少年没有拒绝,要在天黑之前离开山脉单凭两条腿有点困难,拉住王晨的手,就准备翻身上马。
可追云不干了,除了王晨,它不喜欢任何人坐在它背上,此刻感到有个陌生人上马,顿时闹将起来,想阻止少年上马。
王晨只好轻抚追云脖颈,开口安慰道:“乖追云,别闹了,咱们得尽快出山,可不能把他一人扔在这山里啊。”
听得主人这样说,追云也不好再闹,但仍旧嘶鸣两声,好像在和王晨辩驳着什么,王晨听完后,笑着说道:“好,好,就这一次,下不为例行了吧。”听完这话,追云才彻底平静下来,不情不愿地同意那少年上了马背。
少年看得此景,不由得感叹一声,“这马还真是神了,怎么什么都听得懂!”
追云本就不愿意少年上马,此刻听到他说的话,马头向边儿上一歪,好像是在不屑一般。
王晨看到这一幕,高声笑道:“那是,我的追云当然神了,这可是天下第一等的龙骧神骏!”说罢,二人相对一视,同时朗声“哈哈”笑道。
这大笑不只是为了马儿,更是为了他俩自己,无论再怎么成熟,二人终究只是孩子,这一天几番折腾下来,而人早已身心俱疲,此番彻底放松下来,二人也好不兴奋。
那追云虽不屑少年的话,但听得主人夸赞自己,也不禁兴奋起来,长嘶一声,二人一马放声高喝,好不快哉。
稍许,王晨猛然一夹马腹,高声喝到:“走吧,追云。”那马儿一听此言,奋力加速,呼吸间便消失在林中,好像一道黑色闪电划过,瞬息没了踪影。
夕阳西下,血色余晖洒落林间,山风轻拂下,鸣叫一天的知了猴声音多了几分疲惫,比邻裕源镇官道的山脉出口,几个身背药篓的采药人并肩走着,落日余晖撒在他们身上,拖出长长的倒影,背后满载的药篓压得他们腰背都有些佝偻了,一边赶路,一边还不时耸耸肩上的背篓,生怕里面的药草掉出来,这是他们今天辛苦奔波的收获,面容虽有些疲惫,却难以掩饰脸上收获的喜悦。
几个人边走边高声攀谈,互相吹嘘着自己今天的战果,眉飞色舞地臆想着今天又能在盘子里添上几两油滋滋的猪头肉,再搁街头的小酒铺买上一壶烧刀子,有酒有肉的,滋味倍儿足;或是扯上几尺亮眼的花布,给小娘子置一身新衣裳,这小娘子一高兴,夜里在床上兴许能多使几把子力气,让自己好好舒坦舒坦。
就在这时,寂静的山林中突然传出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嗒嗒、嗒嗒”,好像奏乐时密集的鼓点,从远及近,由弱渐强,声势磅礴,好像有一只马队在林中出没。
几个采药人相互一对眼,脚下不自觉又赶快了几步,有两个甚至取下了挂在腰间的药铲,呼吸也跟着急促起来。
这裕源镇本就地处皇朝极东边境,毗邻境外,是皇朝通商的重要关隘,商队繁多,油水丰厚,又背倚安岭山脉这么个大纵深之地,自然有着大批从事无本买卖的所谓绿林豪杰的强人啸聚山林。
这些强人凭借地理优势,行事肆无忌惮,劫道杀人、绑票勒索无恶不作,王晨的外公刘埓陶便曾中招,幸得王尚武搭救,方才保住性命,也才会有后来王尚武情定刘婧的事情发生,这样说起来,王晨能够降世,也是多亏了这些“好汉”们。
后来王尚武入住裕源镇,成为这里的民兵教头后,多次带兵入山剿匪,用累累白骨为这些土匪强人们树下了一个规矩,小镇方圆十里之内,不许任何人做这无本买卖,违者杀无赦,小镇的情况才渐渐好转。
但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虽然大部分土匪惧怕王尚武,不敢越雷池一步,却总有一些不要命的家伙,冒着生命危险火中取栗,不过这些家伙基本上都变成了大山的养分,能得了性命者十不存一。
此时的马蹄声响起,让几个采药人瞬间紧张起来,生怕是有些不要命的家伙犯忌越境,这些人都是亡命徒,对自己的性命都不珍惜,更何况是别人的。
盏茶功夫,马蹄声主人的身影逐渐清晰,让采药人惊讶的是,如此密集的马蹄声,竟只是出自一匹马,可想而知这马跑得是有多快。
马上隐隐能够看到有两个人影,“不是土匪”,这几个采药人暗自松了一口气,那马通体墨黑,昂首阔步,气势非凡,一看就是极品良驹,土匪要是有这钱就不用再这般玩命了。
他们没有再理会身后事,紧张的心也轻松下来,但经此一事,却是都没有了攀谈下去的兴致,个个埋头加速,只期盼能早一步回到家中,只一会儿,便消失在视野中。
转看那马上二人,却正是得了那紫芝后成功逃出山洞的王晨以及那个神秘少年。
二人在林中骑上追云后,为了尽早脱离险境,便不惜马力,极速狂奔而出,这追云本就是千里良驹,脚程极快,这回又不惜气力,更是快若奔雷,仅仅半个时辰,便驭着王晨二人脱离山脉。
看着熟悉的官道,王晨恍然间有种再世为人的感觉,眼眶微红,神色热切,心中无比渴望回到那个熟悉的房间,躺在床上,美美地睡上一觉,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一时间王晨也是有些难以消化。
反观那个少年,神情虽也有些恍惚,但较之王晨却是平稳很多,只有紧握的双手和泛白的骨节暴露出他心中也不平静。
出了山脉,追云的脚步渐渐缓了下来,二人紧绷的精神也随之逐渐松懈。
没走出多远,坐在王晨后面的少年突然一拍他的肩膀,王晨一拉缰绳,示意追云停下后,便回头看向少年,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待马停下,少年翻身下马,王晨看到他如此,便也翻身下去,待得王晨站定,少年便开口说道:“天色已晚,咱们就在这里分别吧。”
王晨一皱眉,立刻说道:“天快黑了,我送你吧,这样能快点。”
少年摇摇头,没有再说话。
王晨见他态度坚决,便没有再坚持,拍了拍他肩膀,笑着说道:“兄弟,今天谢了,我叫王晨,以后有什么事来裕源镇王家找我。”
少年没想到王晨会这样说,有些不好意思,顿了一下,开口回道:“我叫何青山,是我又欠你一次,我……”
没等少年说完,王晨便哈哈笑道:“说什么欠不欠的,咱俩有缘,这次又共历过生死,以后就是兄弟了。”
“兄弟?”听完王晨的话,少年低着头在心中又重复了一遍,思索了片刻,豁然抬头看向王晨,只是这一次,眼中却多了些什么,说不清楚,看着却让人发暖。
“走了兄弟,我得回去好好睡一觉,太累了今天。”这一天的经历对他来说太过曲折了,王晨此时也有些坚持不住,跟何青山打了声招呼,便向追云走去,准备回家。
“等等。”少年突然叫住王晨。
“怎么了?”
少年从口袋中拿出了一株紫芝,较平常见到的稍小几分,看着也不怎么起眼,可王晨看到它后却是眼神一亮,“差点忘了这个宝贝了,嘿嘿。”
少年摇了摇头,将紫芝递给王晨,又从腰间的口袋中拿出一个木盒,王晨看到这个木盒后,眼睛都直了,拿着紫芝的手瞬间僵硬,本能地憋住一口气。
少年看到他这样,知道是方才那阿魏丹把他伤着了,笑了笑,把盒盖打开,是空的,王晨长舒了一口气。
少年又拿出一把小刀,接过紫芝,小心地从灵芝伞盖半边刮下一些粉末后,将盖儿关上,把剩下的部分交还给王晨,示意他拿走。
“这个不行,说好的五五分,我不能这样。”王晨推辞道。
少年再次摇了摇头,缓缓说道:“这紫芝药力最强的部分就是这些孢子粉,刚刚在山洞里我摘这紫芝的时候也刮了些留下,便能让这紫芝有再生的机会,效用可想而知,所以我取这些就足够了,剩下的部分对我来说效用不大,你拿着。”
“可……”王晨还想再说什么,可立时被何青山打断。
“不用再说了,你不是说咱俩是兄弟吗,没必要计较这些。”
王晨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这紫芝药力最强的虽然是孢子粉,但其余部分并不是没有效用,毕竟是千年灵药,就是掰下个角那也是价值连城,这一刻,刚刚说得有些随意的话,却是真正进入了他的内心。
何青山也没有再磨叽,向王晨摆了摆手,道了声“再见”,便转身离去了。
王晨看着他走远,翻身上马,一夹马腹,冲着小镇便飞奔而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