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成子和妈妈从大青山的外婆家返回油坊生产队,已是阴历的九月底了。
年中的霜降已过,田野上没有了往日的生机,变得枯黄而又萧瑟。
呼啸的北风早早的来了,像是季节性流浪的怪兽,卷夹着尖锐的啸音,在乡村原野的上空日夜盘旋。
带走了谁家草屋的房顶,吹落了杨树枝头的雀巢,也把无数个雁群送回了南方。
关于童年故乡的记忆,初冬时节的颜色是灰黄色的、慵懒的。
也有夕阳西下,也有雁过回声。
有穿着红袄的新娘,飘着纸幡的土坟,蓝天下孤独的炊烟。
还有纺棉车的奶奶,晒红芋干的妈妈,唱乡土小戏的男旦,算尽前生后事的瞎子。
乡愁里的颜色、声音和味道,都是贫瘠的人生中开出的花儿。
尽管早已凋零,但却永难忘怀。
最先迎接成子归来的,是狗蛋和栓子这俩死党。
一人一边坐在成子家的门槛上,棉衣口袋里塞满了妈妈卫兰送给的毛栗和姜糖。
都是些大青山里的特产,走一趟娘家总得给村里的娃们带点盼头回来,这已是王家大庄约定俗成的规矩了。
“妈!我们出去玩啦!”
大成子早就按捺不住,他有太多的奇遇和经历要向两位小伙伴炫耀了。
“去吧!记得饭点要回来!”
妈妈卫兰已经脱下了走亲戚的新衣,套上土布夹袄,里里外外忙活了起来。
奶奶早几天就回老庄子了,家里乱的逃荒一般。
爸爸王世川在外边是一把好手,但家务事这一块还是个学年前儿童的水平,比大成子好不了多少。
妈妈风风火火的收拾完屋里卫生,连推带赶的把三个娃们撵到了场院里,自个抱着小儿旺孩向猪圈奔去。
她如今最关心的就是不在家的半个月里,圈中的三个猪仔长得怎么样了。
“知道了!”
小娃们就等着这句话了,一溜烟全不见了踪影。
“刚子不念书啦!在牛棚里干活!”
刚子是这群小娃的主心骨,他不在的这段日子,三个憨娃谁也领导不了谁,玩得游戏没有任何新意,无聊的日子闲的蛋疼。
所以刚出成子家的场院,狗蛋一边歪嘴斜眼的咬着毛栗,就忙不迭的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他。
“刚子现在可快活了!住在牛棚里!他爸他妈再也捶不到他了!”